会不会有去无回?濯雪年纪轻轻,实在不想将大好年华葬送在此。
不会。胧明倒是笃定。
刚入忘川时,身上好似压了千斤石,如今越走越轻,似还能顺着水波逐流而去。
这一轻飘起来,十里也不过眨眼之间,转瞬便能望见那鳞次栉比的鬼城楼阁。
鬼城前有一座黑魆魆的高塔,高塔拔地参天,可惜这是地底深处,任其如何高耸,也撞不到云霄。
那绘满鬼首的城墙,自高塔两侧延伸而出,将整座城池,及那七道轮回囊括在内。
濯雪微微眯眼,看清了高塔牌匾上的字
阎王司。
通天高塔嵬巍不动,比凌空山的殿门还要骇人,它尤像纤颀的鬼魂,无声无息地俯瞰整座黄泉府。
人在其下,不过是小小蝼蛄,一捻辄灭。
整座城寂若死灰,走在此间连风吟都听不到,冷冷清清,好似尘封许久的荒墟。
这和濯雪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本以为,鬼城会热闹得如同人间集市,不曾想,放眼望去,连阴兵都见不着。
不过,濯雪倒是看到了花,花一簇簇地开在忘川边上,也难怪仙神作客时,需乘船观赏。
此时花已是将谢未谢,花心处犹有一簇将熄的火,而花瓣微微内卷,将火苗拥在其中。
状似魂火,所以被称作魂花。
阎王司,灵踪城。胧明道。
濯雪不看花了,只看阎王司。
阎王司门前空落落一片,门上同样绘着和城墙上一样的鬼首,铜门紧闭,不知内里是何景色。
濯雪心跳如雷,尾巴架在胧明另一侧的肩上,将自己当作围颈。
乍一看是守护者的姿态,其实还需胧明照拂。
她轻声:我们要如何进去,前面可就没有水了,不能再沿着水流淌进门。
胧明徐徐从水中踏出,腹中水灵未泯,她周身仍是鬼气沉沉,却又不像来投生的鬼,反倒像是来踢馆的。
狐狸跟着出了水,刚想甩两下皮毛,便察觉身上水珠又在颗颗分明地往下滚,当即周身干透,皮毛清爽。
胧明轻甩衣袂,将那未来得及坠入忘川的水珠抖出。
她望向远处高塔,冷冷道:我会假借天宫传讯,将阎王引出阎王司,届时你穿门进入。
原来不是要找个缝暗暗潜行,是要大摇大摆进去。
给濯雪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独自穿门,她双耳抖动,唯恐是自己听错了。
换作在凡间,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那你呢?濯雪抓牢胧明的法袍,你我是一起来的,何不一起进去。
不过这样也不好,里边一旦有什么机关暗器,胧明能逃,她可未必能逃。
濯雪灵光一闪,改口道:不如这样,我替你在门外望风,若我大喊风紧扯呼,你便赶紧从里边出来。
胧明沉默了一阵,摇头:倒也不必望风,从此处到昆仑瑶京,可不止十万八千里,阎王若非中途起疑,一时半刻必回不来。
濯雪汗流浃背,那如何骗得了阎王上天?昆仑瑶京的的诏令,是那么好伪造的么。
她没见过,却也知道,瑶京密诏可不能是凡间随随便便的一张薄纸。
想知道?胧明轻拍狐狸尾巴,那先从我肩上下来。
濯雪落地的一瞬,摇身化作人形,还顺势抬臂,攥住了半空中飘摇的狐毛。
余光处金光乍现。
胧明的身形与装束大变,从水墨绸裙化作规规矩矩的瑶京官服,她的相貌跟着变得平平无奇,长发染作墨色,整齐束起。
这易形术足够以假乱真,濯雪险些撤开一步。
胧明翻掌,掌心上凭空出现一卷金辉灿灿的卷轴,似是沾了天上瑞光才如此明亮。
这般熟门熟路,仿佛这才是她的真身。
良久,狐狸跃跃欲试,也想变成神仙玩玩,那我呢?
我将阎王引出,你立刻潜进阎王司,左转取判官令,右转见一神龛,龛前有一盏长明灯,你执长明灯登楼。胧明语焉既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