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柔收入匣中的。胧明索性道。
濯雪屏息仰身,头颈越仰越靠后,一双手直直伸上前。
但见胧明一勾手指,木匣上的锁扣便咔哒一声自行打开。
濯雪忙不迭扭头避开,生怕遭到暗算。
匣中静悄悄的,未见异物袭出。
良久,濯雪转起眸子,悄悄睨过去,本以为匣中会是什么断肢残臂,不料竟是
一卷素雅至极的画卷?
她错愕道:这是什么?
月溶录。胧明施术将卷轴托至半空。
卷拢的画卷倏然展开,卷上纤尘不染,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轮月盘。
不见星云,独独月盘。
有流光在月上一晃而过,恰似夜里月华倾泻,洒下潋滟海光。
濯雪从未听说过月溶录,此时得幸一见,惟觉得此物只应天上有。
魇王特遣妖使送来此物。胧明微微仰头,神色平静地观赏着,枕此卷入睡,可观九天奇景,沉睡者以为是梦,其实是神魂出窍,直上云霄。
听着这话,濯雪似还真能隔着那一轮月,看到天上琼枝玉树交倚,云霞烨煜织瑞光。
这么说,这还是好东西?濯雪看得出了神,那你又是如何断定,此物就是给我的?
胧明笑得很是薄情寡义,眼底寒意惊人,又成了那潜伏在暗处,居心叵测的狩猎者。
此卷在妖界中流传,妖们魂魄出窍,冒着神光擅闯九天,若是被抓着了,那留在下界的躯壳,便只能成死躯一具。胧明幽幽出声。
濯雪慌忙敛起目光,不再盯那月溶录。
此物常被用来修炼,若能汲得九天上的灵力,境界一夜间便可突飞猛进。胧明慢条斯理,只是大多数妖,都没有这个命。
魇王何其阴险,竟想叫你自投罗网!濯雪瞳仁微颤。
非我,我自然用不到此物。胧明嗤笑,你说,我这凌空山上,谁最用得着?
濯雪神色恍惚,莫非是我?
你昨夜刚突破境界,今日魇族便送来此物,这可并非天降鸿运,分明是想引你奔赴樊笼。胧明翻掌一勾,月溶录便自行卷起,落到她手中。
好在大王一眼就看穿了魇族的诡计!濯雪心有余悸,先前看那月溶录,还像在看惊世珍宝,此时珍宝变作喋血蛇牙,她多瞄一眼都觉得可怖。
胧明坐到书案前,托腮道:魇族猜准了,如今是我在护着你,只是他们未能亲眼见到,所以轻易不会向我施威。
这该如何是好?濯雪无甚头绪,毕竟那一头不光是万妖王,还有那天界仙首。
除非如胧明先前所言,先将阗极送上风口浪尖,挫一挫他的锐气。
看来,去黄泉府一事,是该提上日程了。胧明移开桌上镇尺,从笔架上取下一杆长笔。
濯雪爬起身,顶着乱发赤足上前,想看看胧明要写些什么。
能看她就明着看,不能看,她就悄悄看。
好在胧明并未出言阻止,她一踮脚,大大方方地望过去。
胧明轻甩笔杆,雪白的兔毫登时浸成墨色。
笔尖落下,每一个字俱是力透纸背,锋芒毕露,比濯雪见过的所有字都要好看。
凡间说字如其人,似乎有几分道理。
只是胧明下一个字刚收笔,上一个字便逐笔消失,那墨迹好像渗到了纸张里,渗得彻彻底底。
此信是写给绝冥岭妖主昆羽的,以询问黄泉府近况,好伺机潜入。
胧明最后一笔落下,轻甩笔杆,兔毫上的墨色当即消失不见。
这就成了?濯雪哪见识过这样的法器,还当这虎妖是沾染了凡间的书香气,才在寝殿里摆上这么一张书案,闲来无事信笔涂鸦。
成了。胧明将镇尺拖来,重新压在纸张上。
濯雪有些怯阵了,在胧明耳边道:夜潜黄泉府的时候,我能告假吗?
自然不能。胧明回头看她。
上回黄泉府的门还没进着,濯雪便已被阎王的威压吓得够呛,她打起商量道:那地方寒意透骨,阎王气势又冷厉逼人,我一到那便束手束脚,局促不安,肯定会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