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叫我去出嫁

第17章(2 / 2)

它走得威风,目不斜视,将皇城视作属地,就算被众人围拥,也不露半分局促不安。

而凡人竟也不怕这白虎,仍在大路两侧叫喊着珏光的名,大抵是觉得,此虎已被珏光降伏,轻易伤不了人。

濯雪分外好奇,珏光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叫苍穹山界的妖主百年不忘。

只是她眼里有众人,有白虎,独独不见珏光。

她依稀瞧见一双踩在嵌玉脚凳上腿,素白的裙角被风掀起,露出的玉白左踝上,系了数圈红绳。

绳上是玉石雕成的铃兰,似铃铛,却没有铎舌,所以它不会响。

梦境戛然而止,濯雪像溺水者获救,急急深吸了一口气。

她莫名觉得,这大抵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她不曾见过珏光公主,故而便构想不出公主的容颜。

正如兰姨所言,她听说书听多了,以为自己真的去过皇城。

可她梦中的皇城比珍珠还要真,那般热闹,那般鲜亮。

市井中雕车宝马竞驰,花光满路,管弦丝竹在耳,桂馥兰香在鼻,而那珏光公主,又当真人见人爱。

黑暗中,胧明静静沉思,沉思后的话音,透出几分心死后的薄凉。

她通兽语,能诗能画,又舞得一手好剑,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这般人物,也难怪凡尘皇都的百姓都喜爱她。

濯雪好似在镇上的茶楼里听说书,全忘了胧明方才只许她简单问一句。

她耳朵竖得比地里的甘蔗还要直,好奇问:她通兽语,那她和你说话的时候,会发出老虎的吼叫吗?

胧明默了。

她不会呀?

胧明道:听懂便是通,能言,那叫口技。

濯雪讪讪,那后来呢?

后来?胧明垂眸,何来的后来。

你离开凡间后,珏光公主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濯雪既想知道,又莫名害怕知道。

万一万俟珏光过得不好,她会很惋惜。

胧明沉默不言,屋中寂然无声。

突如其来的安静令濯雪后背发寒,她低头啃起爪子,心道不该好奇的。

多问了两句,大老虎不会又要将她拧成麻花吧?

好在,胧明只是不紧不慢道:凡间故事都听得这般有滋有味,你倒是和别的妖不同。

这算不算称赞?

濯雪得意道:我平日常去凡间听说书。

便也当我是说书的了?胧明眼帘一掀。

哪能呢。濯雪动起嘴皮子,大王讲的都是真人真事,凡间馆子里的半真半假,和茶酒一般,掺水掺多了,寡淡!

胧明一哧,像你这般憧憬凡间的妖,不多见。

濯雪腹诽,像您这般诚心跟着凡人姓的妖,亦不多见,谁比得上您呀。

良久,胧明坐起身,赤瞳掩在夜色中,连带目中兀傲也熄灭,唯身形轮廓被泻进窗的月光模糊勾勒。

濯雪越发不敢动。

妖主静坐着驰念过往,忽然薄凉一句:我未离开前,她便死了。

濯雪怔住。

一颗心如山崩裂,轰隆一声化作烂泥。

泥浆中是她搅乱的思绪,她错愕无措,头晕目眩。

死了?

那受凡尘万千宠爱,又那般厉害的人物,怎么会说死就死呢。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要难过,惶惶问:凡人脆弱,她是病逝的?

你见过凡人多少种死法?胧明毫无情绪地问。

濯雪虽常去人间,却只单单去过那小小的镇子,镇上安宁和乐,年轻的到外谋生,多是年迈者留在镇上过活。

年纪大些的,要么大病一场没熬过去,要么脚步不稳磕绊一下便没了,要么寿终正寝,其余的死法,她当真没见识过。

濯雪变作人身,掰起手指数数,沮丧道:大致有三种。

是有人下药,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胧明淡声,后来染了疫病,更是挺不过去。

被人下药就足够惨了,怎还染了疫病?

濯雪久久不能接受,她明明是头回得知珏光的名字,却好似与之有百般羁绊。

一时间,她眼梢通红,眼皮一个翕动,细密的睫骤被泪湿。

她无端端难过,无声落泪,等那泪珠落在嘴中,激起淡淡咸意,她才察觉,自己已是涕泪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