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形皮毛雪白,化作人身竟顶着满头乌发。
胧明看了良久,未看出障眼法,便道:行了,宴席还未结束,你去找秋柔领活。
什么秋老虎,上哪儿找?狐狸腹议,这可没有秋老虎,只有白老虎。
我让你去找秋柔,领活。胧明确信,这狐狸当真耳背。
秋柔是哪位?
狐狸微微抬头,一双眼瞪得浑圆。
别家狐狸都长了一双狭长的眼,偏她不同,她眼中虽也盛了盈盈秋水,盛秋水的却并非月牙湾,而是桃花潭。
事前拆穿你的那一位管事。胧明敛了目光,你连这也不知道,也敢假扮山中妖侍。
濯雪又发起懵,贴身妖侍也需找旁人领活么?
她在凡间见过的贴身侍女,可都只听命贴身的那一位主子。
胧明垂眸淡哂,目中威严和锐气少了几分,只余冶丽,似能叫天地都逊色。
什么人都能当本座的贴身妖侍?也得考验个三五天,才知你担不担得起。胧明道。
有几分道理。
濯雪疑虑打消,在步出大殿前,还巴巴地往回望一眼,生怕这虎妖是在戏弄她。
外面嬉笑连天,众妖见殿中出来个影子,还微微静了一瞬。
所幸,出来的狐狸手脚齐全,未顶着张哭丧的脸,随之宴上又是杯觥交错,众妖兴致高涨,不再怕无意间触犯霉头。
那叫秋柔的妖,正在四处走动着,逐一给妖主们添酒,还附耳轻声问候。
眼看着酒已添齐,濯雪有些忸怩地蹭上前,管事的,妖主叫我来领活。
秋柔将这狐狸上下打量,眼中未露异色,只是有些稀奇地道:不是近身妖侍么,怎来找我领活,当真是妖主叫你来的?
狐狸还弯着眼,笑得比花娇。
秋柔审思少顷,转头望向殿门。
殿门内,银发妖主目不斜视地踏出,朝迎来的大妖们点头示好。
秋柔有了主意,冲山下微微抬颌,笑道:宴上的岁奉酒要喝完了,你下山去取,将那两大缸都扛上来,群妖宴需办至七日之后,可别怠慢了客人。
狐狸笑不出了,她在秋风岭时,哪干过半点重活累活,这两大缸酒,听起来能直接取她狐命。
这绝对是压榨。
还不去?秋柔催促。
濯雪讷讷:缸,缸在哪呢。
无稽崖下仅那一处山洞,狐狸鼻子应当好使,你嗅着味过去,还怕找不着?秋柔温声。
偏偏这管事好声好气,面上不露一分讥诮,神态很是认真。
濯雪命刚保全,哪敢怠惰,转身就下了山。
也好,扛两缸子酒还能锻炼臂力。
这近身妖侍,一听就是厉害的,十寸八尺是近,衣裳贴着衣裳也是近。
届时她定要爬得上妖主的床,将那虎妖牢牢按在床上,叫之动弹不得,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然后生米煮成熟饭。
不过话说回来,她根本不清楚熟饭要怎么煮,想来摸一把老虎屁股也就差不多了。
狐狸别的不敢,就是敢想。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三蹦两跳地下到半山腰,才想起山底迷阵方毁,遍地的鬼见愁也不知还在不在。
有鬼见愁,就会有饿鬼,她不怕鬼,但怕丑鬼凶鬼。
想到那些个鬼魂,狐狸腿脚半软,一时不知自己还搬不搬得动那两缸酒。
偏偏凌空山高耸入云,上山容易下山难,就算施展妖力穿云破雾,也会累得不成样子。
山下时不时传出两声号啕,一听就是饿鬼吼出来的。
鬼气冲天而上,硬生生取替了原先的迷雾,将山脚熏得浓黑胜墨。
濯雪心道,好,好极,好你个胧明,杀鸡焉用宰牛刀,杀她竟还犯得着如此弯弯绕绕。
也不知那些巡山妖在作甚,一个个竟在别处潇洒,也不管管山下饿鬼。
那酒还扛不扛?
濯雪不想干了,又不想上山领罚,方才还跃跃欲试,戏本都写好了,如今又蔫了吧唧。
既然已经下山,何不直接逃回秋风岭?她不想结亲了,就这么窝囊地回去也不错,兰蕙爱如何看她,便如何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