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沙只略一思索,心中便已有了答案,但她却不太敢确认:“你,是……云山真人?”
“正是晚辈。”
晏云山微微回身,这才面向烛沙,敛去了吊儿郎当的神情,而是严肃恭敬地对烛沙躬身行了一礼,正色道:“晚辈占用江护法的肉身实非所愿,但却是他谋划害我师妹在先,晚辈如今宗门已破,也就只剩这一个师妹了,委实没办法对其视若无睹,所以小做惩戒,叫江护法受点苦头,还望神女莫怪。”
“……”
烛沙闭了闭眼。
江别弦竟还想再对师衔羽出手……
罢了。
她不再过问江别弦,而是问起晏云山:“我没记错的话,三十余年前,青云剑仙便已逝去,此事天下皆知,你……当真是云山真人?”
“当初本尊得古剑传承,亦受古剑之托,才留下我这一道元神。原是打算邪魔现身之时由我及时感应本尊,奈何……本尊出事之时,我也受创沉睡,直至近日才苏醒。”说至此处,晏云山不禁轻叹一声:“却不曾想,再睁眼,却已是鹿王断角剖心,神女也不复昔日辉光的境地。到底是晚了一步。”
烛沙笑得苦涩:“归根究底,也是我刚愎自用。”
百年前,若她没有那么盲目地相信自己,或许……
“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用。”晏云山道:“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邪魔根源。”
烛沙点头:“我相信云山真人的为人,但我该如何才能确认你就是云山真人?”
晏云山抬手,掌中汇聚出一道青蓝色的灵力光团,他将光团送至烛沙身前:“古剑沉霜的传承,本尊将其留在我这里。”
烛沙伸手接过。
那是晏云山本尊在分裂元神时,特意留在元神中的一段意识。
其中也包含了古剑予他传承时的嘱托。
烛沙一碰,其中意识便传至她的脑海,她即刻了然,随之而来的则是无法忽视的疑惑:“但剑仙已逝,你是如何存活的?”
“最初我为了避开你的感知,以免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便一直游离在金沙原地底深处的秘境之中,由灵矿隔绝,同时借助灵矿的灵力潜心修炼。”晏云山道:“也许是灵力充足的缘故,本尊受创致使我消散的同时,也得到了灵矿的灵力维系生机,虽沉睡了三十年,但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没说的是,他这条命在沉睡的三十年里,不知道究竟吸干了金沙原地底下多少的灵矿脉。
嗯,人还活着,但目前身家最少值小半个金沙原的地下资源。
烛沙对他就是青云剑仙的事已信了九分,不由叹道:“若你本尊在此,或许
能与罗帐有一战之力……可惜。”
晏云山淡笑道:“可惜,本尊已逝。”
说着可惜,语气却没有半点可惜的意思。
他无所谓本尊生死,死了他就自由,活着……活着也没所谓。
烛沙问:“你可知自己因何而死?”
晏云山摇头,他目视前方,平静道:“我若知道原因,他日自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到此处,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已将双拳紧握。
以他这个年纪那神佛不惧的心气,又怎可能对自己的杀身之仇置之不理?
可他只是平静地说:“但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金沙原的邪魔之患。”
烛沙恍然,又问:“既如此,请容我弄清楚,你是特意相助还是另有所图?”
“我留在金沙原,已近百年。”晏云山道:“我对金沙原所求之物,只是古剑沉霜的传承,这个传承百年前就已拿到。”
烛沙了然。
她沉默半晌,才开口:“金沙原如今的情况,你有何高见?”
晏云山笑道笑了笑,就地坐了下来,淡淡道:“高见谈不上,但我想说,这金沙原,由始以来,都并非神女一个人的金沙原,你也不必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烛沙笑了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来听听。”
晏云山道:“鹿王灯,如今在我这里。”
一提及鹿王灯,烛沙便不由想到罗帐,她直接问:“罗帐他……情况如何了?”
晏云山一挑眉,乐了:“看来神女很在意他啊。”
烛沙没回答。
“我与罗帐接触了两次。”晏云山继续道:“据我所知,若是他的力量完全苏醒,即便是鹿王灯归位,你与鹿王之力全力相抗,也不一定会是其对手。”
“何以见得?”
“你素来行走于地面,何以知晓地下之事?”晏云山道:“罗帐这个魔,因何而来,为何而来,神女可曾想过?”
“……”
“罗帐苏醒是必然的,即便你将他重新送去轮回,但他是魔,即便死了,也会重新降临。”
“……”烛沙摇着头,轻声道:“我如今,只能管我眼前。”
她还能做的也只是悬崖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