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提从来没听过他这样冷漠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的,平静到令人噤若寒蝉:“我记得这句台词里面并没有生僻字。”
晚上暂时休息的时候,芙提一个人端着盒饭坐在台阶上吃。段昱时过来找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不停地在抽烟。最后烦躁地把烟头投向垃圾桶,没投中。
芙提嘴巴里塞着硬邦邦的米饭,使劲点头。
是她犯了可以避免的错。
“芙提。”此刻,他不得不说了,“我想你应该清楚演员和角色两者之间的关系。”
只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呆板点头。
“而这样的环境持续了十几年,突然有一天,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以前只能在少女言情里幻想的一切,都能唾手可得了。冯鹭该是什么样的?你根本不懂,你理解成了单纯的爱恋,像个熟透的水蜜桃一样傻傻地往下掉,仅仅只是因为理所当然。她的虚荣心,她的扭曲面,你根本没深究,更没呈现给观众。”
就像物欲横流的时代里,纯爱小言和狗血剧情成为大势所趋,电影里暴露出什么观众就被牵着鼻子走。他们失去了思考能力和基本判断,甚至奉这种畸形状态为主流,还自认为自己忠贞不渝。
芙提听懂了,他是在骂自己娇气。
芙提没有经历过爱情,唯一一段开始还是进行时,甚至她连目的都没有,爱得不能回头,爱得义无反顾,爱得纯粹利落又让人叹为观止——这样的感情真的存在吗?真的会有人无所谋地臣服于一个人吗?
让一张白纸生生将自己拉扯成两半,一半完好如初,一半浸透在墨水里,是多么抽象又困难的事情。
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一旦恋爱就要承担代价的准备,知道女朋友和女主角两者难以找到均衡点,但这种棘手程度还是让他进退两难。
芙提不能参透他的为难,将大部分责任都归结于自己不够努力。她放下筷子,再吃不下那寒酸难咽的菜色,“我知道了。”
他的心跳顿了顿。
可风吹破了那份无暇的伪装,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有重量的沙粒。
眼巴巴看着应季水果却没有金钱能力购买,没有家长等候、独自穿过无数街道和红绿灯放学的人,可以是冯鹭,也可以是看起来完好无缺的芙提。
那时季明信不过二十有半,年轻得意气风发。他弯腰在听母亲最后的叮嘱,而芙提趴在他旁边的病床边缘,等待着自己被发落。
于是在那艺术家的清高和错乱的精神下,芙提一直都过着和同龄孩子不一样的生活。只是那时候她并不明白,原来她和别人不一样在哪里。
她平淡地说出了这个别人引以为耻的事实。说不忐忑是假的,但比起让段昱时认为她是个给人带来幸福的花园,不如早早让他清楚,这里早已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