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个混蛋……”他听到她喃喃道，“我什么都没注意到……他的感受，他的想法……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他在迁就我，为我着想，可我什么都没能为他做……”

往事已成定局，死者无法复生。

最后还是谢尔比表示地上的茶杯碎片有些危险，这才提醒了波文，两人上前将还陷在自己情绪中的人带回床上。

他不断重复着与之前相同的话，可利昂娜显然没有听进去。

按照他的经验看，利昂娜的病只是普通的劳累过度，之所以会拖延了一周多都没好，大部分还是精神层面的原因，他过去也不止一次见过相似的病例。

他看着那张平静到麻木的侧脸，不禁想要继续在旁劝说，可好巧不巧，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不过男人下楼的声音还没消失多久，很快楼梯道中又传出一阵快速的上楼声。

利昂娜的眼珠随着他的话动了下，沉默数秒后微微颔首。

会客厅中，莱勒科侯爵站在壁炉前看着一张照片。

好在相片是放在一个可以移动的相框中，他拿起来后调整了下自己与相片的距离，用力眯起眼，总算看清了相片。

很显然，这是一张年轻夫妇的新婚照。可与莱勒科侯爵见过的大部分新婚照不同，相片中的两人都只有侧脸。

老侯爵摇摇头，将相片放回原位，又打量起壁炉上的另一张照片。

莱勒科侯爵只大概能看出相片中的主角是两个年龄不大的孩子，他们都坐在床上，可两人的身体还算清晰，两颗脑袋却像是晃出了好几个残影，一眼看去仿佛是两个长了三个脑袋的怪物……

“当时我们根本没有耐心在半个小时内完全不做任何动作，这才照出了这么一张奇怪的照片……”

趁老侯爵没有反应过来，利昂娜已经从他手中拿走相片。

莱勒科侯爵打量着这个有段时间没见的后辈，心中惊讶对方居然在短短一个月里瘦了这么多。再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眼中顿时增添了一分不忍。

老侯爵沉沉叹出一口气，再次看向面前这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人时眼中已经带上了怜悯。

也许是觉得这样有些对不起自己这位老友之子，他紧接着补充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反正再过一年你就要二十岁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动在上议院获得一个席位。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身体养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按照近几年的发展看，上议院所拥有的权力正在一点点被侵蚀，到现在他们差不多就只有审核通过提案的权力了。想要真正去做实事的人、就算是贵族之后也会想尽办法进入负责提出提案的下议院。

脑内再次传来一阵刺痛，利昂娜忍不住紧闭上眼。

“不用，我没事……”

“也许您不知道……其实很久以前，我就从父亲那里听说过您的名字。”

对上老侯爵有些颤动的眼眸，她顿了顿，继续用平稳的声音说道：“所以我愿意相信您，您不会参与到谋杀他的案子里。”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可他还是那么做了……”老侯爵放下手，唇上的胡须颤动了下，“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大胆，真的在众目睽睽下对一个伯爵下手……”

顶着老侯爵震惊的目光，利昂娜淡淡道：“我想，那天负责威胁男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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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维尔薇特公主是国王陛下的亲姑姑, 如此接近的血缘关系更增添了说服力，也对霍顿这个小小的男管家更有威慑力。

一个是按照传统，那杯酒是需要在场每一个人都喝一口，下在那里会相对减少坐在餐桌边的客人们的嫌疑……而第二点也许会带着些阴谋论，但在利昂娜看来，可能性丝毫不比第一个理由小。

除了她作为弗鲁门家的小姐要开始参加一年一度的庞纳社交季外，她的兄长也是时候作为怀特伯爵的继承人出入一些正式场合了。

而一个没有接受过马黎精英教育的少年，一个由拉塞尔·弗鲁门亲手教育长大的伯爵继承人，他的思想会偏向哪边简直不言而喻。

至于“莉莉娅·弗鲁门”，这个什么都不知道、在一天之内便要失去所有依仗的可怜女孩，他们愿意给予她适当的怜悯，所以当时维尔薇特公主才会出声制止“弗鲁门小姐”喝下毒酒。

又有谁能想到, 本该被“放过一马”的“弗鲁门小姐”死掉了，反而是常年宣称“体弱多病”的“伯爵继承人”活了下来。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莱勒科侯爵摇摇头，眼中满是无力和悲伤：“他们已经成功过一次,你把他们逼急了未必不会再来第二次……可你有什么呢？如果连你都死了，连愿意为你追究的人都没有了……”

“为了你的父亲，为了你的妹妹……你不要再执着于这件事了……”他说道，“拉塞尔那样爱你，他如果还站在这里，也不会希望你用自己的性命来给他们复仇……”

利昂娜相信他说这些确实是发自真心，是从一位长辈的角度劝说自己……

金发青年忍不住掩嘴咳嗽起来，原本还有t些惨白的脸色都因为剧烈的咳嗽变红润了些。

“不过我很好奇，您之前说的一句话……”

莱勒科侯爵大概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沉默半晌后还是点了点头。

利昂娜再次轻咳两声，同时摇头：“可到底是有了一些改变……至少他们的当权者可以切实明白，如果对人民的压迫到达极限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既然我们都看到了，也该明白，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大革命未必不会再次上演……”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界定标准我很清楚。可是侯爵阁下，有些难听的话总要有人说出来。”

“我赞成您说的，如果能避免严重的流血事件，将改革的进程拉长也不是不可以……可没有039开始039，一切都只是空想……”

她忍着喉咙中传出的痒意，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我不明白，侯爵阁下……您为什么有那样的自信，觉得他们会在全面冲突爆发前选择让渡出自己的利益，主动按下039开始039的按钮？您为什么会觉得……如果一个比父亲更保守一点、不那么激进的人出现，想要039开始039时，他们不会再次下手呢？”

低声重复起这句话，利昂娜只觉得十分讽刺，直接向后靠进沙发中。

沉默再次在房间中蔓延开来。莱勒科侯爵张张嘴，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利昂娜看了眼那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便收回视线，整个人裹着披毯彻底倒进沙发里，双眼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039谢莉琳小姐039还在生病，你不能离开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