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出乎利昂娜意料的是, 首相大人似乎对“杀死哈蒙·米切尔森的另有其人”这件事并不是很感兴趣。
按照她掌握的资料,当年米切尔森还住在贫民窟时, 正是首相大人的父亲、老威廉·布莱恩资助他上了公学, 他与首相大人在那时候便相识了。
最有说服力的一点,在米切尔森死后,布莱恩首相曾亲自看望过他的妻子和孩子,还公开表示自己对好友的死十分痛心。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剩下一个可能性便更让人不寒而栗了……
“只不过他觉得凶手还有价值,可米切尔森和039白马帮039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当然不是在可怜他们……“白马帮”这种拥有大量热武器的地下帮派本身就很危险,庞纳城内那么多抢劫盗窃案至少一半出自他们之手,对街边商户的勒索敲诈更是不计其数。
而这些还仅仅是这个帮派的一部分“业务”而已,走私才是他们的“主业”。
“白马帮”不是好东西,那为他们提供庇护的哈蒙·米切尔森自然也不是好人。他们的死不会让利昂娜产生一点怜悯,可这并不妨碍她对首相布莱恩的冷酷感到恐惧。
如果他明知道,明知道这一切还任由米切尔森这么做下去……那他实在是……
她早就明白威廉·布莱恩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才会进行这项计划,不是吗?
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该纠结的事,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思考。
也许思考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一直向前滚动的车轮已经在尤默尔大街停下。
进屋后谢尔比第一时间帮利昂娜脱下外套和帽子,确认她里面的衣服并没有淋湿后这才跟着脱下外套,匆匆走到壁炉旁生火。
在谢尔比向壁炉走去的同时,她则朝客厅的侧墙走去,站在一副挂历前发呆。
谢尔比收拾好一切后看到她现在的状态,没有说什么,只默默走出了客厅。
下一秒,她看到一张薄毯静静落到地上,薄毯后则是谢尔比那还没有卸妆的脸……以及一双充满诧异的眼睛。
利昂娜松开他的手腕,自己蹲下身捡起薄毯:“给我的?”
“哈……才来两个多月,你的语气怎么跟梅太太越来越像了?”
一开始还是正常坐着,但很快她便抬起了扯着薄毯的双手,用毯子将自己的脸罩了起来。
“我正在变成一个卑鄙的人。”
“当我尝试过一切正当手法却都无法得到那个答案后,摆在我面前的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
灰色的“茧”突然破了,利昂娜掀开薄毯后坐直身体,转头瞪向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
“你……有什么依据?”
质问说出口,利昂娜便清醒了过来。
“……我是认真的,弗鲁门阁下。”
看着那张侧脸的肌肉似乎再次紧绷起来,谢尔比反而上前一步:“因为不但我相信您,梅太太、利文朗先生,还有所有生活在纽克里斯的人们,所有接受过您帮助的人,铂鲁公爵和公爵小姐,斯通兄妹,道格拉斯上校夫妇和他们的女儿……他们都相信您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我们相信您,阁下,我们就是最好的证明。我能在此时此刻好好地站在这里,完完全全因为您的善意。”
有一瞬间,利昂娜是想反驳的。
张开的嘴唇徒劳地颤抖了两下,最后还是如同蚌壳般死死闭紧,窗外沙啦啦的雨声成为此时唯一的背景乐。
3月4日,圣奈尔瓦日——一个为了纪念庞纳城守护圣人所创立的古老节日,也是她在信中与那人约定见面的日期……
紧紧盯着那个日期,利昂娜忽地有种令她自己都想要发笑的想法。
过去已经告诉她,不管是向父神还是圣母祈祷都没有任何用处。
“……在塔里默,在这种时候要如何祈祷?”
谢尔比大概是完全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愣了下后还是习惯性地回答了。
“哈,这点祂们倒是达成统一了?”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在明知道祈祷无用的时候依然会有人沉迷于这项活动。
他们确信自己已经无力改变未来,所以选择闭上眼,祈求神明帮助他们改变。
即使是对结果没有任何改变的无用功,却也能给内心带来短暂的安慰……也许只是具有欺骗性的安慰,但那也是他们竭尽全力、做出的最后努力……
也许她最后也会与那些人一样……可并不是现在。
还没有到最后,她还没有用尽全力,她还可以继续向前,她还有勇气睁开眼睛……
庞纳城的另一边,艾安萨王宫中,国王乌尔里克二世照常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听汇报一边处理着放置在案头的文件。
“北方政府根本不足为惧!只要我们封锁了他们来旧大陆的航线,那他们的东西就卖不出去!”一旁有人插嘴道。
“那还是要给南方援助……”
“不用管他们,那些家伙的心里在想什么谁不知道……”
“你们都在扯些什么?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该是我们的棉花该从哪里进口吗?!”
一位拄着手杖的老人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用仅剩的左眼看了圈周围噤声的人,嗤笑一声,这才走到年轻的国王面前。
“绝对不行!”
“没错,我们可以支援,但决不能派本土的士兵和战舰过去!”另一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青年也站出来反对,并给出了另一解决方案,“至于棉花,又不是只有诺瓦合众国能种出来,我们的很多殖民地的气候都很适合种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