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娜收回视线,直截了当道:“昨晚十二点半之后,到死者门罗先生在自己的房间去世之前,他曾经在塔林小姐的房间小坐过一段时间。”
李维德特子爵的反应尤其强烈,如果不是利昂娜正好挡在他身前,他有可能会直接冲到外甥女面前。
“子爵阁下,我之前说了,请您尽量保持冷静听我说完!”
李维德特子爵终于在她的话中捕捉到相应的关键词,头脑稍稍冷静了一点。
这么想着,他不由转头看向身边的库珀督察:“这件事……”
虽然心里清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估计早晚还是会泄露,但库珀督察的话还是给此时的子爵带来一丝安慰,总算没有继续纠缠。
“所以,门罗先生与塔林小姐的关系……应当没有039朋友039这么简单吧?”
库珀督察明白她的意思了,只抬了下手示意她继续。
“鉴于康格里夫先生在昨晚的舞会上的表现以及他现在行走的方向,门罗先生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对塔林小姐做出某些不利的事。”
“唔————唔唔!!”
利昂娜倒是没委屈他,走到他面前后抽走了他嘴里的东西,给他一个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小康格里夫先生的嘴被解放后,当即破口大骂道:“那个无耻的混蛋……他凭什么这样污蔑我——”
利昂娜接住他的话,眼眸下瞥,淡淡道:“而你之前对库珀督察说谎也是事实……如果换作你,你会相信一个死人生前说过的话,还是一个不久前刚被拆穿谎言的骗子?”
被反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到了塔林小姐的身上,后者却表情厌恶地立刻移开视线,仿佛与他对视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可即使这样,他也并不想认下这桩龌龊的栽赃。
“我有必要提醒你,这是你最后一次说明真相的机会。”
利昂娜背对着其他人,只低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小康格里夫先生,意有所指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并不在我的怀疑名单上……可如果你再说谎,再让人抓到你话语中的破绽,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卢克·康格里夫刚一抬头,就在猝不及防中对上那双烟灰色的眼睛。
耳中反复回荡着那几个关键词,再看着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小康格里夫先生铐在身后的手开始颤抖,额头也慢慢渗出冷汗。
如果把接头人暴露出来,那昨天……之前一年多的努力就有可能全都白费了……
“我、我昨晚喝醉了,脑子不太清醒……我……没有想做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高亢的声音在后期越来越弱,最后男人终是颓丧地垂下头。
“骗子!”
紧接着她又转身看向自己的舅舅:“您看,这就是您一直想让我嫁的人!一个满嘴谎言的变态!”
他盯着不远处那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年轻人,似乎还在期待他会再说些什么。
他只定定看着面前的金发青年,一字一顿重复道:“我没有杀人,我可以向父神发誓……那个瓶子不是我的,我从来没见过,我也没有杀杰拉尔德·门罗。”
“我都说了,你不在我的怀疑名单中。”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可就如利昂娜所料,库珀督察并没有因为时间原因就此叫停,反而真的把隔壁屋的验尸官叫来了。
利昂娜对验尸官说道:“您能确定杰拉尔德·门罗是真的死于
验尸官看了眼库珀督察,见后者微微点头才答道:“只能说在现有的线索里,他因蛇毒死亡的概率最大。”
“两者都有。他死状很像呼吸衰竭而死,但他身上没有外伤,看起来也是个健康的年轻人,不应该有相应的疾病。而库珀督察拿来的那只带有蛇毒的小瓶正好能作出解释。”验尸官解释道,“很多蛇毒都会导致人全身麻痹、虚弱无力或是呼吸困难,其中很大一部分人会死于呼吸衰竭。”
“是的。”
“没找到,但我发现他嘴里有一处比较严重的溃疡。如果他是喝下了带有毒液的液体,那可能就是他中毒的原因。”验尸官想了想,又说道,“另外,如果胃肠有溃疡也会导致毒液进入血液,不过那就需要进行详细尸检才能确定……”
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塔林小姐不顾侯爵夫人的阻拦快步走到验尸官面前。
验尸官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还是耐心回答道:“因为理论上人服下蛇毒是不会中毒的[1] 。蛇毒只有在直接与人的血液接触,比如咬伤、用注射器将其注入血管,或者飞溅到创口上才会发挥作用。”
库珀督察也在旁边补充道:“吸血的人不小心吞下带毒的血没事,但嘴里不能有伤口,也不能有胃病,否则也会中毒……”
“您、您还好吗?”验尸官被这位小姐似哭非哭的表情吓到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维德特子爵被这样的场景惊呆,一时也如其他人一样呆立在原地,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库珀督察回过神后立刻看向利昂娜,急声问道:“您都知道了什么,还请赶快说出来!”
“这还要从门罗先生昨夜进入塔林小姐的房间说起。”
“塔林小姐并不喜欢喝酒,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她也要求对方跟她一起喝一杯。”
利昂娜顿了顿,抬眼看向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的库珀督察,清晰吐出自己的结论:“杰拉尔德·门罗是碰巧喝下自己递给塔林小姐的毒酒,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毒发身亡。”
室内因小弗鲁门先生大胆的推论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一时间只有塔林小姐和侯爵夫人的抽泣声在屋内回荡。
验尸官t率先回过神,提出自己的质疑:“如果不是口腔和消化道有伤口,一般人服用蛇毒根本不会中毒啊!他怎么会用这种方式给人下毒?”
“我来之前调查过他的过去。他从小就在庞纳城长大,小时候也许在教会学校上过一段时间的学,认识一些字,但也仅此而已了。之后他也一直在城市中的工厂或是工地打工,不了解蛇和蛇毒的特性也算正常。”
小弗鲁门先生面向众人,无可奈何地一摊手:“当然,书上不可能会写中毒者嘴里有没有创口,我们也无从得知作者是否真的知道蜥毒是需要进入人的血液中才能发挥作用……但要是完全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个情节,一定会产生039服下蘸有蜥蜴毒液的食物就会毙命039的认知。”
即使马黎王国的教育改革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但也仅仅是让大部分人脱离了“不识字”的圈子,如果要再上一层就必须投入更多的金钱和时间。
在这样的高压生活中他们不可能挤出更多的金钱和时间,像那些学者一样追求所谓的“真理” ,廉价读物和口口相传才是他们获取知识的主要途径——而从这样的渠道获取到的知识,真实性着实堪忧。
“他在陪塔林小姐喝完酒后,单独把自己用过的杯子擦净,并且将其和塔林小姐喝水的杯子一起放回橱柜,却把有半杯茶水的杯子放在塔林小姐的床头……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会在那杯冷茶水里滴上一滴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