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两年前的考校……下官,下官还以为当年大人有意从中阻隔在下,上头的官员得了你的授意,故意卡着在下,”汪延明脸上浮现了一抹惭然,“后来托人问了,才知大人当年根本不记得下官。大人正忙着交子和丧抚改制的事,哪有时间特意打这声招呼。”
陈允渡确实不清楚两年前的文官考校。
他虽然身处文官之列,但擢升贬谪,皆为官家定夺、户部公告。寻常的例行考校不会将他归属其中,另外一点也如汪延明口中所说,他当时忙着交子推广和丧抚改制,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插手这些。
他决心过来找汪延明之时,特意让人将后者这些年的官录拿了过来,吏部的官员见他想知道,默默给陈允渡透了个底,当年考校中这汪延明说上也能上,不过那几个后生都是京中大家的旁系,反正大家实绩差不多给谁都一样,于是干脆给了那几个,当结个善缘。
故而差不多的成绩,后生上,汪延明留。
且吏部的官员日日与朝中官员打交道,一个比一个的精明,从汪延明天天上赶着给陈家送拜帖而陈家从不应答中品出了陈允渡对其的态度,于是两厢得宜,一边结个善缘,一边也结个善缘。只不过陈允渡不问,他们只当没有这件事发生。
吏部官员点到即止,说完,便给陈允渡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汪延明的官录只薄薄两页纸,陈允渡读书向来快,一目十行,几眼就将他的为官事迹看完。他将卷轴重新装好交还给吏部官员,吏部官员殷切问他是否还有所需,陈允渡微微摇头。
汪延明屏着呼吸等待陈允渡的下文,却只能看见他微垂的眼睑,犹豫了一瞬,不禁抬高了嗓音道:“大人?陈大人?”
陈允渡回神,扫了他一眼。
汪延明壮着胆子问:“陈大人在想什么?”
“没什么。”
陈允渡嗓音清淡。两年前他得官家信重、晏相公亲自教导扶持,更有梅公和欧阳学士的力荐,前程可谓是一片大好,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也会有人上赶着揣摩他的心思做出选择,朝中之事如此,家宅中亦然,栀和在未走出许家之时,光看着主君和大娘子的态度,又怎会没受人冷眼?
“一年后便是例行三年一期的考校,我保你的名帖和录事能送上考校官的面前。”
汪延明心头一喜,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他朝着陈允渡拱手道:“多谢大人,不过……大人帮我,是要做什么事?”
他可不会相信自己这位连襟会突然大发善心帮衬他这个名义上的“姐夫”。
陈允渡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略带冷意道:“许县令为官至此,一路上清白与否,你我心知肚明。”
汪延明眼皮子一跳,几乎是有所预感。
来了,当年之事,果然没那么容易翻篇。只不过他当年根基不稳诸事劳忙,且也没有今时今日的影响力,故而让许府众人在峨桥县又过了几年逍遥日子。
现在他相州归来,封赏在即,收拾一个许府,自然得心应手。
“我要你将许中祎的罪证收集并呈上去。”陈允渡不慌不忙道。
汪延明攥紧了拳头。
陈允渡刚刚说了能将名帖和录事送上考校官的面前,却没有做出保他一定能升迁的承诺。现在给出的,既是他刚刚未言明的要求,也是任他选择的实绩。
若是检举成功,他那薄薄几页纸的官录上能多几行实事,升迁也更有把握。
只是……
那是许宜锦的娘家。
汪延明没有立刻做出决断,他看了一眼怔在原地的许宜锦,微微一叹,朝陈允渡道:“下官虽欲升官,但此事牵扯吾妻娘家,恕下官……”
“不!”许宜锦打断汪延明的后文,“官人,你答应陈大人。”
许宜锦的面色坚定。
汪延明怔了怔,“娘子……那到底是你娘家,我不希望你为了我的前程做出日后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实在没必要为我做出这么多。”说着,他伸手拍了拍许宜锦的肩膀,看向陈允渡。
“以陈大人如今的地位,一句话自然有不少官员愿意亲自前往峨桥县彻查此事,为何将此事交予我?”
“旁人自然也做得。”陈允渡看了眼他,“你若记挂翁婿之情,我再找他人就是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