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允渡在走到许栀和身边的刹那,周身凝结的冷然与决绝忽然如春风消散。冰泉始解,万物勃发。
许栀和看了眼被他抛在身后的薛通,小声问:“你怎么不等等他?”
“我在他旁边反而拘束。”陈允渡亦回头看了眼,薛通在原地并没有怔愣很久,现在已经走到梅静宁身边,两人交头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倒不如这样,轻松自在。”
许栀和:“也是。对了,你和梅公说了吗?他什么反应?”
“说了,至于反应,支持与担忧参半吧。”陈允渡伸手抚平她蹙紧的眉心,故作轻松道,“已经比我意料中要好很多了。”
许栀和欲言又止。
陈允渡一眼看出她眼中的担忧,轻声道:“放心,你和悦悦还在,我行事怎会冒险……好似都觉得我要以卵击石一样,我可舍不得。
“你最好是,”许栀和刻意压低了嗓音,顿了顿,“那我们现在回去?”
陈允渡沉吟了片刻,笑着对她说,“你先带悦悦回去,我要去见一个人,当用不了太久,等回来给你和悦悦带糕点。”
许栀和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你早些回来。”微顿,补充道:“我在家等你。”
陈允渡颔首,目送许栀和几人走上马车。
春夜中弥漫着水雾与花朵初绽时的芬芳,吴钩婆娑,月辉皎洁。
陈允渡在梅府门前站了许久。月光落在他的肩头,映了半身青衫,他的面容一半处在晦暗,另一半处于光亮中。
在这样的光影下,他的神色越发冷清孤寂。
良吉站在他身后,看着街头灯火次第熄灭,低声道:“郎君,现在都已经快要戌末了。咱们要去见谁啊?”
现在这个时辰,梅府交班的下人都换了一批。
陈允渡终于动了,他抬起脚步,对他说:“汪府。”
良吉:“啊?”
汪府?汴京城中姓汪的不少,只不过郎君交好的官员中可没什么姓汪的存在啊。
他有心想要问清楚一些,好方便给陈允渡领路,谁知道他思索期间陈允渡已经走到了他前面,每一步走动,衣袖都会摩挲着衣摆飘荡。
和在相州时为了方便的短打束袖衣装不同,良吉在心底想,他家大人还是更适合穿宽袖的。走动起来清如月华,十分有气势。
他在脑海中想了一瞬,立时回过神,紧紧跟在陈允渡的身后。
随着脚下街巷变幻,良吉也终于明白了过来陈允渡要去的汪府是哪一家。
许二娘子许宜锦的夫家。
这么多年主君和大娘子越来越好,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也鲜少出现在许栀和的面前晃悠,他竟然把许家连带着和许家相关的人都给忘在了脑后。
汪府这些年并无什么起色。汪府老太爷兜兜转转,还是坐在通判的位置上,他年事已高,过不了几年就要致仕,除了他之外,稍微有些成绩的就是他家嫡长子,现在正在大名府的上等县做县令,其次是他家嫡次子汪延明。
上次陈允渡见到汪延明,他是七品末的宣义郎,现在五年时间悄然而过,他几乎是原地踏步,混了个符宝郎。
汪府的宅院是老太爷年少时在京城置办,地段还算不错,不过现在家族凋敝,门庭也一日日冷落下来。
良吉看了眼爬了绿苔的匾额,又看了眼青石板上丛生的杂草,偏头看向陈允渡,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陈允渡:“去叩门。”
良吉立刻上前,伸手拿住门上生了锈的门珰,用力地敲了敲。
几声下去毫无反应,良吉回头看向陈允渡询问道:“郎君,还敲吗?”
“继续。”
良吉只好继续重复叩门的动作,一声比一声弄得大,他一边敲着门一边在想,如何今天雨顺来了就好了,直接叫他越过这道墙,方便省事。
就在良吉认为没有人会来回应他时,门背后传来门闩松动的声音,下一刻,露出一道缝隙。
缝隙后面的小厮穿着灰褐短打,此刻哈欠连天,连眼睛都没来得及完全睁开,他含含糊糊道:“谁啊,大晚上敲门?”
良吉看了眼陈允渡,又看了眼面前不耐烦的小厮,露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和善的笑:“敢问这儿可是符宝郎汪延明家?”
听到家主名讳,小厮眼神清醒了几分,他上下打量了良吉一眼,“你找我家主君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