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暄说:“放桌上。”
丫鬟领命,将瓜果摆放在水榭正居中的大理石桌上,俯身恭敬退下。
她离开后,魏清暄扶着柱子起身,挪动自己的脚步到了大理石桌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不必拘谨。”
许栀和敏锐地感觉到了魏清暄右腿姿态的不同,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才能赋闲在家荫处垂钓。
因为不清楚魏清暄的性格,许栀和装成什么都没有感受到的样子,被明礼拽到了大理石桌前坐下。
葡萄用泉水清洗过,水珠挂在上面,显得颗颗晶莹饱满。明礼捧着晶莹剔透的葡萄,献宝似的捧给许栀和:“东……姐姐你尝尝。”
许栀和被他热切的目光注视着,略迟疑一下,便坦然伸手接过。
魏清暄看着两个人的动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
但笑了没一会儿,又嘎然而止,他看向明礼,带上了一分严厉。
明礼不知道为什么舅舅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但这不妨碍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眼珠子一转,然后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还是舅舅这里的东西好吃。”
魏清暄的指尖无规律地轻点桌面,听到明礼的声音,瞥他一眼。
“你若是喜欢,叫你母亲每隔几日过来取用即可。”
“家中自然是不缺的,”明礼咬了咬下唇,“只不过书院里面的吃食太过磕碜,舅舅你瞧瞧,我脸是不是瘦了些?”
明礼把自己当作三岁小孩,直接站起身跑到魏清暄的面前,指着自己的白里透红、圆润的脸蛋问。
魏清暄伸手在他的脸上用力地掐了一把,似乎是想从他的脸蛋中掐出水分,等到明礼的脸蛋浮现出一抹红痕,他才实话实说:“没看出来。”
明礼:“……”
他这几日自然没瘦。这几日他天天跑和乐小灶,动辄两三碗米饭下肚,能瘦才有鬼了。
不过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在他问的时候,三舅舅心疼地说“怎么瘦了?是不是在书院吃的不好?”,然后他顺着这个话题顺理成章地引出后面的话题,打听书院食堂的消息。
魏清暄自然没错过明礼脸上幽怨的表情,仿佛自己的实话实说造成了多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许栀和看到现在,大抵猜到了明礼想要说的话,不禁在心底笑了笑。
“明明就是瘦了,”明礼放大自己的声音,像是说给魏清暄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不过是因为三舅舅不关心我,不知道我变化罢了。”
明礼的理不直气也壮,魏清暄并不是第一次领会,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丝微妙的感觉。
在他的挚友面前,说长辈不关心他,他是想在自己面前讨关心,还是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明礼说:“我懂,三舅舅腿伤快要痊愈,圣上的旨意估计要不了多久也该派下来了,三舅舅如今人贵事多,明礼就不应该来叨扰的。”
许栀和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的茶香。
一直淡定的魏清暄被踩了痛脚,扶额苦笑说:“你可别提这件事了。”
他腿上快要痊愈的消息被自己兄长一封折子送到御前,便是想要趁着病中多休息一会儿都不能。比起日日点卯,他更喜欢这样随性垂钓、赏花的日子。但家里人并不这么想,甚至他最贴身伺候的小厮,也会觉得腿伤是他不可触碰、触之即伤的伤心事。
他们竭尽所能地避开双腿健全地行事,避免自己的行为刺激到魏清暄,而忽略了魏清暄数次的强调——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真的不在意!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因公腿伤,官家表示慰问,赠了不少银钱以示慰问,甚至比他勤勤恳恳当值的银钱更多。每日无需睁眼便是一堆卷轴,只需要担心早膳吃什么,午膳吃什么和晚膳吃什么。
神仙莫及的日子,终究会随着他腿伤一点点康复而远去,有时候魏清暄甚至想装病算了,但面对兄长淡漠又威严的目光,不敢造次。
“说吧。”魏清暄偏了一下脑袋,束住长发的竹枝三片竹叶轻微晃动了一下,他问:“趁着现在我还闲着,想做什么坏事?”
明礼得到这句话,立即切换了自己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魏清暄,“哪是什么坏事啊?只不过是书院食堂的菜色太难吃。”为了作证自己说的话,他流利地背出了闻夫子写的两首诗。
“三舅舅不信我,总应该信闻夫子吧?”明礼一本正经地开口,“闻夫子都觉得难吃,可见食堂当真需要整改。”
魏清暄明礼铺垫半响,只为了给出这么一个结论,顿时有些无语凝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