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影和陆云阔对许栀和的话奉为圣旨,听她这么说,连连点头,示意自己记下来了。
等她走后,才两人交头接耳地咬耳朵,商量着什么时辰上门妥当而不打扰。
夕阳的光线比起午时要柔和太多。夏日不同于冬日,天黑的晚,原先酉时六刻就会挑起檐角羊角灯,现在依旧没有点燃。橘红色的落日一半陷在地平线。
但还是热。
许栀和一回到家,立刻将手五指合并,形成一张“手工小扇”,良吉正在门口重新修芭蕉叶棚子,芭蕉叶片宽大,将最外侧的深绿色叶片折下,依旧蓬蓬一堆。
门口纳凉的小沟渠平日送来水润的清风,可一到了夜间,数不清的蚊虫从里面倾巢而出,在各种有光的地方集聚。
方梨正在执艾蒿编就的小扫帚,于庭院石阶燃起青烟,熏着艾草驱蚊,香雾袅袅中混着薄荷香囊的辛凉。做完这些,她走到许栀和的身边,递给她一个掺了瑞脑、艾草和薄荷叶的香草包。
许栀和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有种天灵盖被人起开,扔了几块冰的感觉。
良吉将芭蕉叶棚子翻修完毕,一回头看见许栀和蔫蔫地坐在竹椅上,主动提议道:“大娘子,咱们去汴河边采些蒲葵叶吧。”
走街串巷的货郎也卖蒲扇,一柄要价二十文。良吉瞧过,觉得不值得。
许栀和抬头看向他,有些惊讶,“你会扎蒲扇?”
良吉含蓄地笑:“略知一二。”除了蒲扇,羽毛扇他也跟在梁伯身后学过。
“那趁着现在还不算晚,咱们一道过去?”许栀和摇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觉得有些发酸,立刻兴致勃勃的提议。
白日太热,晚间褪去燥热,正是适合出门的时间,良吉和方梨自然没有别的异议,只不过——
“那是给姑爷留个门?”方梨问。
许栀和在心中估算了一番时间,差不多这个时候陈允渡就该回来了,她说:“直接出门去吧,说不准能在路上遇到。”
几人出了门,将门锁锁上。
如许栀和猜测,三人刚好在去往梅府和汴河桥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陈允渡。
陈允渡见到他们三人齐齐出发,眼眸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他走近许栀和询问:“这是做什么去?”
许栀和眼睛亮晶晶的,笑道:“去砍些蒲葵叶做扇子。”
顿了顿她又问:“你要同行吗?”
陈允渡被她注视着,想要与她说的话咽回了肚子中,他想珍惜现在还能和许栀和相处的时间,于是点了点头,“一道去。”
许栀和望着他的眉眼,觉得和平日里的陈允渡有一些不一样,但再次看去,只剩下他温和的笑意。
最开心的当属良吉,大娘子和方梨不能砍不能提,但是主家可以啊!两人一起做,总比一个人快些。
银月悬天,汴河边的林草丛中有流萤飞舞,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如同流淌的银练。
美则美矣,刚走进蒲葵,腿上便多了两个大包,刺挠发痒。
许栀和两只手一刻不敢停下,不断地伸手挥舞,试图驱散聚集过来的蚊子,陈允渡最先发现了她的愁眉苦脸,主动说:“你与方梨在岸上等我和良吉吧。”
草丛里面防不胜防,空旷的大道上会好一些。
许栀和也没推辞,再继续待在草丛里面要不了片刻两腿就会长满“红包”,她将方梨给自己的艾草包递给陈允渡,和方梨一起站在大道上。
趁着没人注意这边,许栀和微微撩开自己的裙摆,看见自己脚踝处的小红包,顿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方梨低头看了一眼,她的体质不吸引蚊子,至少比起许栀和。
无论多少次看见许栀和腿上的红包,方梨都会生起一股淡淡的同情,她伸手在许栀和的脚踝包上掐了一个“十”,然后没什么安抚力地说:“回去擦点薄荷油就好了。”
许栀和哭丧着一张脸,“但愿如此。”
两人站在岸上也没闲着,指点下面的两人寻找叶片宽大、无虫蛀和破损的叶子。两相配合下,陈允渡和良吉很快就采摘到了需要数量的蒲葵叶。
两人一共摘了六片,出去的时候还遇上了同样赶过来采叶的人,他们见到良吉和陈允渡背上扛着的叶,连声催促道:“快些快些,去晚了就没好叶子了。”
巷口边上的老槐树下,端来了一张竹篾,几个上了年岁的男男女女坐在上面闲聊谈天,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扇子,见到许栀和一行人,笑着招呼了一声。
这些都是在何娘子找上门时仗义直言的人,许栀和记挂着他们的情,颔首以回应。
回到家中,关上门扉,许栀和立刻撩起了自己的衣摆,方梨一个箭步冲回家中,取来装满薄荷油的小瓷瓮。
她用指腹沾取一点,在许栀和鼓起小包的地方细细揉按。等腿上新被咬出来的三个小包点上薄荷油,她顺道问正在清洗蒲葵叶的两人:“要不要擦薄荷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