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是见过的,不过随着年岁越发久远,脑海中夏秋之际辽阔的草场、成群的马羊渐渐模糊。依稀能记得大漠一望无垠,夕阳落在犹如项链的弯曲长河中,闪动的粼粼波光。
常庆妤在旁边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许姐姐,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许栀和笑了笑:“也只能凭着印……想象画了。”
到了快日暮的时候,许栀和与方梨启程回去。
良吉坐在院里的棚子下面搓着羊毛线,听到门口响动,他立刻将手中的线团放在了一旁,在自己的下摆上擦了擦手,走到了许栀和身边,“大娘子,递铺又有人送信过来了。”
张弗庸的信前几日刚拿到手,这么短时间,应当不会是他。
寄信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许栀和面不改色,她让方梨将门关上,走到了屋子里面。
拆开最外层的封蜡之后,许栀和掏出了里面的信纸,两张,许县令骂了她一页半。
不过也许是许府近些日子不安生,他骂来骂去就老三样,说她忤逆不孝,成婚之后便像是从这世上死了一样杳无音讯,当真是白生养了这么个女儿。
方梨在她身后凑近瞧,看到那一行行文字,面色变得铁青。
她真想将信纸抢过来,对姑娘大喊一声:“别看了!”
许栀和的内心毫无波动。
一旦知道了从此之后无需什么交集,许栀和对许县令自顾自的跳脚行径毫无感觉,甚至有些想笑。
他除了会气到自己,其他什么也不是。
后面还简要提了一句应天府的铺子,大抵是那掌柜在应天府混不下去,收拾了东西回老家。
许县令痛斥了几句掌柜不做人事,后面又隐晦问铺子收成……许栀和一打眼,就猜到了许县令八成是想将铺子要回去。
怎么,他现在很拮据?
……
正如许栀和猜测的那样,许县令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三丫头许栀和出嫁之后,府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至少对于许县令而言,除了吕氏比之前更针对他宠爱的姚小娘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开始,许县令还以为是许玉颜嫁的人不如意心里窝着火,于是揽着姚小娘都是能避则避。后来吕氏越发不知道收敛,明目张胆地派人给念琴下绊子——
吕素英在众人睽睽之下说姚念琴曾经在楚馆待过,比寻常良妾都不如,终究上不得台面。
当时府衙官眷到了许府,吕氏话一出口,姚念琴当即白了脸色,哭着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哭得梨花带雨,许县令赶过去的时候,她声嘶力竭道:“我当年虽然在曲楼待过,但身子清白,与老爷又是两情相悦,如何就要又大娘子这般数落……”
她压抑着哭声,“我好歹是你以良妾之礼迎回门的,她这样说,日后还要我怎么有脸面出去见人?”
姚念琴这么一哭,许县令哪里还能忍得住?
许县令当即怒气冲冲地走到了吕氏的院子里,遣散了今日的宴席。
峨桥县衙署的贵眷们面面相觑,又见许县令面色实在阴沉,纷纷拱手起身告辞。
等众人散去,吕氏犹如看小丑一样看着许县令,默了半响,沉声道:“官人就没想过这般作态,同僚心底会怎么看待官人?”
“我管他们如何看待?”许县令满脑子都是姚念琴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还剩什么理智可言,“她到底是我娶回来的良人,现在还为我许家生了儿子,日后是要上家谱的!你这般作践她,哪里像个当家的娘子?”
吕氏端起茶杯,刚准备喝水,便被许县令一巴掌挥到了地上。
茶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许县令怒斥:“别喝了,还喝什么喝?!”
“官人这是在为姚氏讨回公道?”吕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过目光越来越冷,“不过就算官人来了,她是你一百两买回来的戏子,是许家的奴婢,我是许家的主母,惩治一个奴婢还需要与人说?”
“再者说,她甘愿为你妾,怎么就是我作践她了?”吕氏笑了一下,“路不是她自己选的吗?”
许县令眼皮子一跳:“我从未拿她当过妾室。”
“那可惜了,在我眼里,世人眼里,她就是妾——”
许县令猛然一抬手。
吕氏毫无惧色地面朝他,“怎么?官人要打我吗?”
许县令的手悬在了半空。
“你敢打吗?”吕氏笑了笑,“就算我父亲湖州知州任满致仕还乡,我吕家又不是没人了……而且没了我父亲,你这官位还能坐多久,你自己心底明白吗?”
许县令缓缓将手放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