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和?”
是陈允渡的声音。
秋儿浅浅一笑:“姑娘去看看吧。方梨姐姐身边有我照看,姑娘别担心。”
许栀和望了眼饮完药糖水后闭目养神的方梨,朝秋儿微微点头,起身走到外面。
陈允渡正准备说话,许栀和伸出食指比在他的唇边,轻声道:“方梨有些晕船,现下她正休息。”
“是我考虑不周全。”陈允渡道。
“不怪你,方梨自己瞒着不许说。”许栀和摇头,“还好她晕船不算严重,不随意走动,多加休憩,便无甚大事。”
两人走到大船甲板上。大船正好启动,几丈宽的帆满载着风,拨开了青绿色的水面。
一圈圈的涟漪,倒映着站在一起的两人。
船行之后,又有人拿着簿子核对信息。查验完毕,又走向下一位。
水中浪花一个颠簸,许栀和没站稳,陈允渡伸手扶了她一把,从怀中取出帕子铺开,“娘子请坐。”
许栀和没有拒绝。
坐下后,她忽然想起了前两日发生的两桩事。
前日是归宁的日子,直接去舅舅家太过显眼,因此两人只在院中读书习文,改成了昨日登门。
只是苦了良吉,去了许府后,听了许县令好一阵唠叨。
唠叨的内容也是陈词滥调。简单来说,便是那日陈允渡将许栀和接走后,满场宾客虽在,却无一人主动上前找许县令吃酒。除了峨桥县那几个相近的、想要巴结他的。
许县令坐不住,主动取了酒杯下去,无意中听到人家交谈——
“听说一开始,许县令有意将女儿许人做妾。”
“哪个好人家会把自己女儿送出去?这许县令,也是个拎不清的!”
听了两句话,许县令的面色顷刻就白了,当即准备质问三丫头是不是她在背后说三道四,可刚走回去,却想起来三丫头已经出门了。
许县令一腔怒火无处可发,只能恨恨地踢了脚桌子。
总要回来的,他想,到时候,他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孝女!
没想到三丫头如今觅得夫家,越发胆大妄为,忤逆不孝,归宁的日子,竟然也不敢露面。许县令恨得牙痒,却对着“替自己主家身子不便前来告罪”的良吉无话可说。
三丫头确实不孝,可他还指望着搭上陈允渡的东风,便是不爽,也只能咬碎了往肚里咽。
甚至为免人闲话,佯装客气道:“身子不便是该好好在家休养,作甚带着些东西回来?等你回去见了你家大娘子,替我问声安好……”
良吉回来禀报的时候,苦着一张脸:“主家,大娘子,下次可千万别让我去了……那老泰山忒是磨人。”
一边想要着卖陈允渡的好,一边也想在许栀和的面前耍耍当爹的威风,言辞混乱,听着让人耳朵疼。
许栀和念他辛苦,好生安抚了几句,“这趟去过,再往后就远着了。”
良吉转苦为笑:“这便太好了,奴才的耳朵清净了。”
另一桩事,便是昨日去小舅家中。小舅事先就知道陈允渡与许栀和准备一道上京,因此听到两人说起远行之事下,心底很是淡定。
张弗庸望着陈允渡,“栀和选了你后,我想着可以带你一道去白鹿洞书院念书,不过你既然别有机缘,我也不会拦着不许你去。汴京我赶考去过一回,高门大户,雕梁画栋,遍地达官贵人,你们孤身在外,须得言辞谨慎。物价虽高,且也莫节省了不肯花销,苦了自己。”
许栀和敬重张弗庸,陈允渡对待他的提点自然十分听从,颔首应下。
“舅舅不必担心,我知道分寸。”
许栀和在旁看着交谈的两声,关注点全在小舅的最后一句话上。
是了。水阳县的一套小宅院尚且三百贯出头,在汴京光是想要落户置宅,就不是他们现在能负担得起的。加之柴米油盐、衣物纸笔……现在家中还剩下十七两银子,买了船票,身上剩下的就不多了。
田庄和铺子是能收成,但是还没到年底。卖庄子、铺子,除非真到了最后一步,否则许栀和是一万个不情愿的。
也不知道十六两能在汴京过几日。
……
陈允渡望着许栀和隐含愁绪的眉眼,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在想什么?”
许栀和看他一眼,实话实说,“去了汴京免不得需要开销,现在身上银钱不多,赁宅之后,更是拮据。”
原来是在担心银钱。
陈允渡道:“栀和无须过分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安定下来了,我再去书肆找个抄书的活计。”
这个时候,还是雕版印刷为主流。除了《三字经》、《千字文》等常用书册,其他小众书籍单独制版并不划算,故而书肆里的书,大多是贫苦人家的书生一本本手抄出来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