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四日。
七月末的日子暑气难捱。
一行人白日在客栈或者树林中休息,早晚赶路,即使这样,大家也感觉十分疲惫。
萧芙每日躺着,坐着。
要么到薛晚棠的马车里聊天,要么骑上薛承安的马,一溜烟跑没影,在远处等待他们到达。
出了京城地界,官道两侧群山连绵起伏,偶尔能听见流水声,也不知流向哪里。
这日早上出发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薛晚棠无聊地在马车里补觉,柳朝明骑马在外面敲响车窗:“夫人,前边到了歇脚的地方,你要不要下车看看?”
薛晚棠很享受这声称呼,瞌睡虫跑了,她高兴地拉开马车帘:“当然当然,马车里太难受,我要是会骑马就好了。”
柳朝明摸摸自己的下颌:“你要是骑马,估计会变成黑夫人。”
薛晚棠呵呵笑,短短这几日,柳朝明肤色变得暗沉,胳膊,脖子,都是两截颜色。
每晚用冷水冲澡,薛晚棠都能看到他使用的方巾擦下一层灰。
“每日坐马车可真难受,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巴托城呢?”薛晚棠每日都要问柳朝明好几遍。
每次柳朝明都耐心地回复她:“我们走得慢,差不多还得月余。”
说话间,薛晚棠看到一个熟悉的场景。
当初与柳朝明重逢相认,抓住杜喜,解救被卖去鞑靼那些女孩的客栈出现在眼前。
薛晚棠冲青竹和崔秀澜招招手:“你们看,我被江奂珠抓住,就是在这里与国公爷相认。”
这段经历,如今已成了薛晚棠炫耀的谈资。
每次无聊时刻,她便会把这段经历讲给青竹或者崔秀澜听。
崔秀澜笑笑:“我知道,夫人这段经历我能背诵下来。”
薛晚棠:“我知道你们被迫听,可有什么办法?你们是我的好朋友,只能被动承受我的喜怒哀乐。”
青竹比在京城开朗很多,她喜欢薛晚棠与她们亲近,青竹道:“谁说被动?我喜欢听,自己没经历过,听你说,还能展开想象,万一哪天我遇到这种情况,也知如何应对。”
薛晚棠捂嘴笑,“还是不要,我希望你们俩遇良人,一生顺遂。”
青竹遇到孙卓,过了一段伤心的日子。
薛晚棠本不该提,可青竹知道,薛晚棠是真心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青竹笑笑:“肯定会,我知道你惦记我。”
薛晚棠指指崔秀澜:“你们俩一样,我希望你们都幸福。”
青竹开玩笑:“崔秀澜不算数,她和杨春好着呢,我知道你这话是说给我听。”
薛晚棠点点她的额头。
青竹发誓:“等我到了巴托城,你就看着吧,我先招亲。”
崔秀澜拉着青竹的袖子靠在她身上,“我支持!”
车停稳,薛晚棠迫不及待走下马车。
萧芙在后边听到动静,大嗓门喊:“你们说什么呢?快点说给我听听,我好没意思。”
三人哄笑。
薛晚棠拉过她:“还记得我怎么成了的乡主?”
萧芙今日梳了两个朝天髻,本就精灵的小脸看起来更灵动。
薛晚棠眼中有惊艳。
萧芙努努嘴:“咋样?现在你喜欢我了吧?”
薛晚棠用手摸摸她的发髻,一时无言,面前这个小人要去鞑靼和亲?
萧芙见薛晚棠神情有些恍惚,知道她又联想和亲的事,急忙道:“怎么不记得?英勇的薛乡主,凭一己之力解救了那些即将被送去鞑靼略卖的女孩。”
薛晚棠傲娇:“算你有点良心,我当时就是在这里遇到国公爷,杜喜才招供。”
萧芙冲她竖起大拇指。
伙计远远看见一队人马,知道来了大客户,急忙迎出来。
杨春上前:“兄弟,可还记得我?”
伙计定睛瞧瞧,笑容灿烂:“记得记得,杨指挥使,你怎么来了?”
再看看这几十辆马车,三十多号人,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去哪?”
杨春道:“国公爷带着家眷奔赴巴托城,还有去鞑靼和亲的安平公主车队,你马上安排一下,我们停留两个时辰。”
伙计应声得嘞,目光无意中与不远处的柳朝明相遇。
“这……”伙计记性好,这个长相出众的男人他也见过呀。
柳朝明指指客栈门口立着的告示,嘴角含笑:“你倒是聪明,怎么知道国公爷来你这吃过饭?”
薛晚棠和萧芙走至客栈门口,瞧见告示上写着:本客栈推出辅国公同款龙山小种茶以及辅国公同款小炒黄牛肉。
伙计挠挠头:“小的要是没猜错,您就是国公爷,前些日子小的有眼无珠,请国公爷见谅。”
薛晚棠听闻,觉得其中肯定有事,凑过来八卦地问伙计:“你什么时候见过国公爷?”
伙计一愣,这位夫人她也眼熟,好像当时和好多姑娘一起也住过客栈。
伙计机灵地笑笑:“夫人,你们里边请,这中间好多事,听我慢慢道来,我感谢国公爷,当初我就那么一句话,现在谁都不敢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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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朝明含笑不语,缓缓走在薛晚棠身后,薛晚棠好奇地追问伙计:“你快别卖关子,说说怎么回事?”
伙计笑着一一道来。
当初如何向柳朝明抱怨苛捐杂税,杨春什么时候来客栈找他,后来州府又如何送来客栈的归属证明。
伙计激动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国公爷竟然真的让州府划定界限,从此以后,我有人管呢!”
薛晚棠含笑看向柳朝明,比自己接受感谢还暖心。
伙计转身去忙,薛晚棠低声问柳朝明:“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怎么一点都没和我说?”
柳朝明:“这是我平日里做的万千小事中的一件,每件都说,说也说不完。”
薛晚棠失笑。
众人进入客栈休息,不久,天空飘起雨。
大家商量雨停后再走。
薛晚棠在房间透过窗户望向茫茫天地,柳朝明从外边走进来,回手关闭房门。
“看什么呢?”柳朝明走到薛晚棠身边问。
“下雨呀,就这么什么事都没有,看着雨丝心情非常平静。”
柳朝明骤然抱起她:“那就找点事情做。”
半个时辰后,薛晚棠双颊嫣红,动也不想动,柳朝明找的这事费腰。
薛晚棠想想就生气,小脚狠狠踹了柳朝明一下:“光天化日,柳国公竟然做这等事。”
柳朝明嗤笑:“刚才是谁想叫不敢叫?”
薛晚棠继续踹:“白日,现在是白日,萧芙和青竹都在隔壁,你还让不让我活。”
柳朝明神清气爽,狠狠搂过薛晚棠:“业精于勤荒于嬉。”
薛晚棠一怔,笑骂:“哪有你这个勤!”
······
一行人走走停停,大半月后终于抵达巴托城。
巴托城是个瓮城,四周有护城河,只是河滩变浅,柳朝明骑马跑了一圈,有些地方已经干涸。
萧芙望着光秃秃的城外,心凉了半截,“想必鞑靼城比这里更差吧?”
薛晚棠在江南出生,很小的时候便去京城生活,她这二十年最远才走到京城地界。
如今满目疮痍,她心中更是翻江倒海,“我只是想象过边城,没想到竟是这般模样。”
马车走到城北门,守城扬起小旗,很快四人小队骑马跑过来。
为首的人面目黝黑,说话瓮声瓮气。
远远见到柳朝明翻身下马,“国公爷,宋奎有礼了,这些日子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柳朝明高兴地拍着宋奎的肩膀,难掩喜悦,上下打量宋奎一番,柳朝明忍不住与宋奎肩碰肩,“改日比赛,我得看看你是否疏于练习。”
宋奎身边的兵士鼓起勇气,“国公爷,我们统领那叫一个要求严格,咱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敢懈怠。”
宋奎做势要打,兵士冲着薛晚棠一抱拳,“国公夫人吧?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薛晚棠笑笑,她喜欢这些兵。
巴托城的国公府位于城南,与城守衙门距离不远。
守城官兵快马通知城守史唯一,史大人带着衙门一众人,赶紧在国公府门前等候。
一盏茶时间,大部队进入巴托城。
薛晚棠透过马车帘的缝隙偷偷向外看。
长长的车队早就吸引了百姓的注意,路两边很快聚满了人。
开路兵士一边维持道路,一边高声宣布:“辅国公从京城远道而来,请百姓避让。”
百姓衣着朴素,市井略显萧条,薛晚棠心中暗暗叹口气。
马车穿过半个巴托城,到达国公府门前。
薛晚棠发现一件事,从她进城到现在,竟然一间医馆都没有。
她听柳朝明说,她们的府邸之前是驻军兵营,地广空旷。
城守接到柳朝明即将来巴托城的圣旨后,连夜翻新这个地方。
薛晚棠满心期待,待真正走到门口时,心凉半截。
府门临时修建,尚未成型,白底黑字的牌匾草草写着国公府。
再看这些兵士的衣着,薛晚棠知道他们尽了力。
柳朝明没说错,边境的生活与京城相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城守史唯一五十多岁年纪,听说他驻守巴托城已经十年,常年风沙,史唯一面色憔悴,身形瘦弱。
史唯一与柳朝明是旧识,两人见面,史唯一竟拉着柳朝明的胳膊泣不成声,“国公爷,你终于来了。”
这些年他难,太难了。
守着边境既怕鞑靼人闯进来,又怕大胤人走出去。
更怕自己错下了判断,惹出祸端。
史唯一的心每日都悬在半空中。
前几日他收到圣旨,柳朝明将接替他驻守巴托城。
史唯一接到圣旨的瞬间百感交集,他终于可以功成身退,离开巴托城。
巴托城朝廷不疼,商户不爱,这些年百姓流离,巴托城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史唯一想了很多办法,但是都不管用,如今城府连粮食都没有,一旦有灾情,将是大患。
“国公爷,你辛苦了。”史唯一想到自己的艰难,哭得更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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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朝明笑笑拍怕他的肩膀,“史大人,皇上虽说放你颐养天年,我不放,这事我们从长计议。”
史唯一愣住,这话太堵心了,“国公爷,你不能这样。”他早就盼着离开。
柳朝明哈哈大笑,“史大人,我今日刚到巴托城,你肯定不能明日离开,对吧?”
史唯一点点头,“嗯,下官还有很多事交待国公爷。”
柳朝明,“我知你心思,今日你先叫上衙门的人,晚点一起吃个便饭,我有事交待。”
史唯一喜欢这样,他喜欢听命令,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是下命令那个人,压力非常大。
柳朝明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史唯一飘摇无依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他虽然年长,却安心听从柳朝明的安排。
柳朝明向他介绍了萧芙,薛晚棠,薛承安,史唯一依次问候。
寒暄过后,史唯一问萧芙,“安平公主,皇上早传来圣旨,下官也收拾好府邸供你歇息,你看什么时候过去?”
萧芙摇头,“不劳烦了,我在国公府住几日,待通知鞑靼那边,多坦王子来接我,我便从国公府出发。”
史唯一看向柳朝明。
柳朝明,“就这样安排吧。”
史唯一,“国公爷,晚宴设在富荣居,那是巴托城最好的馆子,我去召集衙门的人,咱们晚点见?”
柳朝明摇摇头,“不不不,大家一起吃个便饭而已,算不得晚宴,我知道巴托城的情况,衙门掏不出吃饭的银子,这钱估价要史大人独自掏腰包吧?”
史唯一脸红,他难堪的不是自己掏钱请国公爷吃饭,而是巴托城衙门真的一两银子都没有。
薛晚棠上前,“史大人不必费心,我们舟车劳顿,属实也吃不下什么,我家杨婶最会做饭,也知众人口味,今晚咱们大家就在国公府用餐,至于衙门兄弟我自做主不与你们客气,你们客随主便,我们吃什么,你们便吃什么,怎么样?”
史唯一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总不能接风宴,还让国公爷自己出钱请大家吧?
柳朝明拍拍他的肩,“史大人,夫人发话我都不敢不从,你还不答应?”
史唯一连连点头,“好好好,听从夫人安排。”
经过大半月磨合,做饭方面,杨婶,秋莲,马成亮默契十足。
三人很快在国公府院中支起大锅,青竹,崔秀澜都上前帮忙,很快,可口的饭菜一样样摆上饭桌。
巴托城管事的衙门主事共有四位,加上史唯一,宋奎,一帮人围坐在桌前。
柳朝明端起酒杯,“诸位,从明天开始,巴托城就靠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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