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身份敏感，他们不能直接把人带走，怎么都得先和当地大队长通个气。

去春草家的路上，姜榆问道：“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晃悠。”

田鸡没抓到，听见小汽车的声音。

之后发生的事，姜榆也知道了。

这个点，春草家里人都睡觉了，屋里静悄悄的。

不多时，大队长便走了出来。

春草指了指贺庭岳和姜榆，“他们来找陈老头的，开着小汽车过来呢。”

穿着体面，就是瞧着脸生，不是本地人。

他提着煤油灯进屋，让春草去烧水泡茶。

大队长一愣，惊愕道：“你们要去灾区？旁人都躲着那边走，你们过去做什么？”

大队长拿出放大镜，盯着盖的章看。

“两位同志，这陈老头我可以让你们带走，但你们得写个证明，留个联系方式，不然人丢了，我没办法和上面交代。”

紧接着，大队长才领着他们去找陈钰。

敲了好久的门，才听见有动静。

“陈工。”

他背过身去，嗓音粗粝：“我已经不是陈工了。”

陈钰冷冷一嗤，“我不是神仙，没办法起死回生，你高看我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我造成的吗？与我何干！”

姜榆低声道：“自然与您无关，但老师说了，豫南几十座水库的建设都有您的参与，没有人比您更了解豫南的大水。要怎么排洪，该怎么救出那些人，只有您才有办法！”

妻离子散，家庭破碎。

他无数次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懂这些东西！

“陈工，我原先不认识您，是我的老师告诉我，您是一位高瞻远瞩的人才，拼命说服我过来找您。她信任您。”

陈工眯着眼看她，“你的老师是谁？”

陈钰瞳孔紧缩，夺过她手中的钢笔，热泪盈眶，摩挲着上头的刻字。

那年，他和秦康义先后被针对，被下放到外地。

姜榆轻声道：“老师跟您一样，吃了不少苦。”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洗漱过后，跟你们出发去豫南。”

贺庭岳和姜榆在门口等待的时候，远处跑来一个人，瞧着很焦急的样子。

“老沈，我听说有人过来带陈老头走，这是怎么回事？”

大队长无奈介绍：“我们村的支书，沈大新同志。”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沈大新找不到立功的机会，便老抓着陈钰说事，以批评陈钰来凸显自己觉悟有多高。

“大新，这两位是首都国棉厂过来的，他们要带陈钰同志前往灾区，支援救灾。”

姜榆眉头一皱，“我们带着调令过来的，临时借调陈工前往灾区支援。”

沈大新掷地有声：“陈钰是过来改造的，可见此人思想有问题，人品上更是有瑕疵。如今还没有改造好，你们怎么能把人带走？要是出了岔子，谁来负责？”

“我们现在需要他的专业去支援灾区，至于有没有改造好，不在我们的考量范围，我们只负责把人带走。”

嘎吱一声，陈钰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些年的风霜劳碌，已经把陈钰摧残得瘦骨嶙峋，以往合身的中山装，已经有些大了。

他热爱自己的工作，自信挺拔。

看到沈大新的出现，他笑容淡了几分，到底没和他争执。

姜榆才点了点头，又听见沈大新气急败坏：“你不能走！你的思想还没有完全改造，得留在这里接受改造！我现在郑重警告你，你不准离开同安村半步！”

“沈支书，我再重申一遍，我们此行过来是为了接陈工支援灾区！要是延误我们的任务，你负责吗？”

姜榆不想再

“陈工，我们走吧，从这里过去豫南，路程还很远。”

姜榆和陈钰先后离开，沈大新怒气冲天，还想追上去，被贺庭岳拦下。

沈大新拳头攥起，等看清贺庭岳眼底的凌厉气势，顿时心生退却。

可就这样让他把人带走，又心有不甘。

贺庭岳轻笑，神色自若。

沈大新快步跟了上去，嘴里絮絮叨叨：“陈钰，等你回来，我要加倍处罚你！你给我等着！”

人来世上走一遭，总得留下些什么，才不算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