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又恢复沉默,王鹤玲却没有走。弋戈忽然想起,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按照正常的交流礼仪,她现在是不是该反问一下你为什么也起得这么早?
但她对于和人寒暄这件事实在生疏,尤其在这人虽然是她亲妈但她俩其实不熟的情况下。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问,王鹤玲先开口了:“我来吧。你还在长身体,应该多睡会儿,以后别起这么早。”
弋戈看见她手上的纱布,反手一闪,“不用。你不会。”
不应该说“你不会”,而是“你受伤了”或者“你手不方便”——她又后知后觉地开始斟酌用词。
但王鹤玲没给她这个机会,她看了弋戈一眼,默默走出了厨房。
弋维山明显还是没睡醒的晕乎状态,却直觉地开始捧场,呵呵笑着说有老婆女儿一起给他做早饭也太幸福了。他扯着笑在餐桌边坐下,还非常有表演意识地搓了搓筷子表达自己的兴奋与迫不及待。
又或者说,该和他们俩搭戏的不是她。
这次不是询问了,是带着不容拒绝意味的邀请。
她想不出来,然后回答:“我就不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弋戈很抗拒他打回忆牌。
因此她直接打断了弋维山的话,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江城?”
弋维山放下筷子,尽量笑着问:“小戈…不希望爸爸妈妈在这里陪你吗?”
“怎么会……爸爸妈妈在这里又没有事情,不忙。”弋维山干笑着说。
沉默不语的王鹤玲终于发话:“那个唢呐就不要练了,我昨天跟你外…陈爷爷说过了。”
王鹤玲被她的厉色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雍容的样子,淡淡地说:“不合适。”
弋戈一时失语,不是无言可辩,而是觉得根本没有辩的必要。
凭什么?
眼前三碗面还冒着诱人的热气,一张小小的方桌上,弋维山坐在上座,弋戈和王鹤玲相视而坐。
可弋戈吃不下去了。
这一次,后者终于飞踢一脚,把那点软弱的温情踩在脚底,还泄愤地跺了好几脚。
第17章 他发誓他没有想去桃舟找弋戈的意思
放假第一天蒋胜男在机场接到一通电话,说好的新疆七日游眨眼就泡了汤。在母上的威逼利诱下,蒋寒衣被迫“主动选择”了最新的游戏机,然后就被蒋胜男一招手喊了辆的士扭送回家。
蒋寒衣被他吵得脑仁疼,一脚踹在他背上,“闭嘴!”
“……”
“怎么了你又?”范阳打完一局游戏,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柄,“不想在家就跟兄弟出去啊,溜冰?打球?去网吧也成!”
范阳抬脚踢了踢床上蛄蛹的人,“啧,这也不去那也不去,你是想写作业啊?哥们儿陪你……哦不,找班长陪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范阳哈哈大笑,抬头的时候看见他书桌上还放着三块金牌。
蒋寒衣头埋在枕头里,“弋戈不也没交。”
他眼一眯,看向床上继续憋闷的寂寞少男。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范阳福至心灵,想到运动会那两天,蒋寒衣呆鸟似的问弋戈那个问题,还有弋戈手里的校服,以及 3000 米比赛蒋寒衣跟牲口似的玩了命地跑、跑完了看向看台又一脸失落……
“人家一哥早就交了。”范阳幽幽地说了句。
“不知道啥时候。”范阳耸耸肩,“反正夏梨说她把金牌放桌上了。她最后一天不是没来么,耍大牌。”
“谁让你不回教室,领完奖就走了。”范阳轻飘飘地说。
范阳趁乱添了把火,“这大哥就是个怪胎……那天凶巴巴说不交,自己又啥也不说把金牌留桌上,搞得夏梨犹豫了半天不敢拿。”
床,“你少说点话吧。”
蒋寒衣满嘴泡沫,不无得意地“哼”了声。
蒋寒衣动作一顿,“滚。”
蒋寒衣睨他一眼,不置可否。
蒋寒衣绞起眉毛,把剩下半杯水往他身上一泼,“叫你少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夏梨哪儿不好啊,又漂亮又温柔,你个垃圾渣男!”范阳义愤填膺地道。
范阳脸色一变,“乱讲!我喜欢,那也是对儿媳妇的喜欢!你的终身大事,爸爸很关心!”
“不是,你真喜欢一哥啊?”范阳百思不得其解,“为啥啊?你发现了她啥不为人知的人格闪光点吗?!”
蒋寒衣忍无可忍,终于勒着他脖子警告了一句,“不关你的事,再乱说爸爸削你!”
范阳懵了,“干嘛,你要出门啊?不是叫我来一起吃饭的吗?”
“靠,老子坐了十几路车来的!”
“我去你大爷的!”范阳骂了句,揣上游戏机走了。
长途车挤满了人,开得又慢,蒋寒衣昏昏欲睡之前,回忆了一下爷爷家的位置。
当年爷爷为了阻止蒋胜男和蒋志强离婚,不打招呼就把他接去桃舟,表面上说是替儿媳分担,其实是想拖延时间给蒋志强挽回的机会。自那以后,蒋胜男就不太愿意让他跟爷爷来往了——“这家人,上不得台面的心眼太多。”她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