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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不可能回来。
毕竟当年我走时,连个信儿都没给他留下。
他连我破境在即的事都不知,又怎可能猜到我去了哪里?
不过左右那时离三年的期限也已没多久时间。
叫他枯等十几日而已,再如何也比不得我先前。
可听完我替申时衍没来胡诌的借口后,余桓与英栀却没立刻答话。
他两贴着耳语了阵,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由余桓开口。
“当真可惜。”他一叹,将事情娓娓道来。
可我只听了第一句,便险些连站直的力气都失散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阿栀在魔界游历时,正逢初春,竟见着处与你那桃林院落一模一样的地处,你说稀奇不稀奇?”
竟真有这样的地处,这世上竟真有这么一处?
“什么……”我口中一阵翻涌的腥甜。
“当真。起先我们还当是你与申时衍那小子一声不吭挪了窝,却没消息。正要生闷气,一探才发觉里头并没你们的气息。想来真真是巧合而已。”
我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
当年申时衍苍白无力的辩解,不知为何,此刻竟像是就在我眼前重映了遍。
“那地方在哪?”我匆匆一问,只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跌倒下去。
“哎……这,本是想说与申时衍,叫他借花献佛,带你去瞧瞧这稀奇事的。”余桓眨眨眼,并没遮掩,三两下就将写好的地址递给了我。
“如今只好先说与你了。叫他不来,错失良机。”
许是刚刚结束与英栀的游历,他脸上这会满师遮掩不住的幸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也很好奇我与申时衍的事情。
“你们不是又吵架了吧?”他问。
我摇摇头,答没有。
自然是没有。
毕竟我本来也已决意要和他断了关系。
这会儿的风雪正盛,簌簌落到各处,给我的肩头发上都镀了层白。
余桓与英栀亦然。
这冬日的时间于一条蛇而眼,总是格外困倦。
余桓一连打了几个哈欠,拉着英栀与我道了个别。
又留下来些许可助修为的材料,才当真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我低头望着手中的地址,却很沉默。
有那么几瞬,我在犹豫着,是否也该先回从前的小院里头一趟。
去看看申时衍可给我留了什么讯息。
可我又要想,若那处余桓和英栀发现了院落里,当真也有些什么……
我该怎么办。
思虑良久,我终于还是深吸口气,低头,看向了手中地址。
决意先去一趟那里。
申时衍说,他当真寄过很多很多信给我。
只是在另一处一模一样的位置。
先前我没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是我错了。
我集中精力,召出天云剑,匆匆赶去。
缮兽山与魔域离得这样远。
光是路上,便耗去我三个月时间。
而进了魔域,我又因不熟悉其中路况地形,兜兜转转绕了许久。
才终于找到余桓说的那座山下。
冰天雪地,入目是飘白的一片桃林。
光秃秃的桃枝上,早没了花瓣,只堆着层层白雪。
这风雪太盛,有些晃我的眼。
隐约在茫茫一片白中,瞧见那一点屋院墙外的青粽色时,我只觉得眼中多了几分模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是好大的风雪,刮得我眼周生疼,酸涩一片。
我收起天云剑,一步步踩着碎雪,向那走去。
明明离得越发近,我却只觉得视线更不清晰。
是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咬着牙,没敢去想。
一模一样的桃林,一模一样的屋宇,一模一样的封印痕迹。
天底下,不可能有这样巧的事。
我深吸口气,凉得彻骨,一时间,连胸膛都颤抖。
分明已然走到门前。
可我却竟没有伸出手去的力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转过身,背抵院门,又在那门前静静呆立许久。
飘飞的雪花来来去去,融入风中、地面,抑或是又去了更远。
捉摸不定。
我闭上了眼,没敢回头。
只是掌心使力,轻推开那“吱呀”作响的木门。
然而,顷刻之间,
“刷啦啦”的声音响起,先是丁点儿,然后,铺天盖地──
无数泛黄的、卷了毛边的、折了角的信件从才打开一角的门内倾泻而出,被翻卷的冷风裹挟着,冲天而去,飞得极远。
零星几张卡在我衣上,便叫我用不由自主颤抖着的指尖掐住了,僵硬而缓慢地放到眼前。
我的眼中模模糊糊,像是笼着团云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竭尽全力,也只能看清几个字。
“祁……见信……希还……字。”
落款是许多许多年前的某个日子。
早在我回到宗门之前。
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我脸颊,爬到唇角。
一股湿热的咸。
我从巨大的震撼中回神,匆匆起决,想去捉回那飞走的每一封书信。
但那骤起的风雪太急,顷刻就将那飘出的书信带到四面八方,极远极远。
我措手不及。
再回神后,便一边手忙脚乱地去合上院门,一边用灵力将飞散的信件往回收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塞回那处院落里去。
关闭院门,望向院内的瞬间,我只见其中堆积如山的信件。
遍布各处,大约有上千封。
而有没有上万,我不知。
我只知它们都在此处苦等多年,和它们都主人一样,从未得到回音。
那瞬间,我耳边静寂一片。
呼啸的风声,簌簌的落雪,以及信纸翻动摩擦的沙沙声,都忽地听不见了。
我扶着院门,晃晃悠悠起身,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回去,回那处院子里去。
只要是先前到过的位置,便可借由传送阵传去,不必靠脚上行程来赶。
多简单……多简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我跪倒下去,泪流满面,怎么都打不出这样简单的一个传送阵。
但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强逼着自己,跌跌撞撞起身,换着地处尝试。
今日风雪好冷,冷得我指尖生疼僵硬。
我不抱希望地试。
几乎都记不得自己最后究竟试了几次。
我只知道那时我正恍惚失神的某个瞬间。
传送阵却无兆而起,拽着我,和那唯一一封我忘了塞回去的信件,“扑通”砸进另一处雪堆。
我手脚并用地半爬起身。
入眼,却是满目在冰雪中盛放的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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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是凛冬,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热烈盛放的一片桃林。
定是人力所为。
还能是谁……除了申时衍那天大的傻子,还能是谁?
我再克制不住眼泪,便干脆放任他们发狠地流。
脚尖轻点,飞快往记忆之中的院落跑去。
这一回推门时,我没半点犹豫。
双手一齐,倾身使力。
那门便极轻松地开了。
院内却是白茫茫一片。
地上的积雪深到我半截小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依稀可见埋着的纸片痕迹。
而我一眼望去,却没找见申时衍。
“……申时衍。”我唤他。
四周静寂,没有回音。
我本以为他已离了此处去。
可直到我再向内走去,走到那院落中心。
竟又依稀瞧见树下有一抹清寂身影。
那人满头白发,背脊弓起,蜷缩成一团。
带着斑斑血迹的手搭在唇边,却似乎还是晚了些许,仍在身侧的雪地里头留下来大片斑驳血迹。
那血还是鲜红颜色,想来很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他袖口位置的血痕,却清一色是深浅不一的暗红。
我起先并没看清他的脸。
直到我走近,走到极近,然后伸手拨开他鬓边发丝。
看见那散乱白发下掩着的消瘦脸庞。
我才终于敢肯定,眼前这人是申时衍。
是昔日……天之骄子的申时衍。
可他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我哽咽着,一伸手去摸他腕处。
──什么都没有。
他体内空空如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道心,什么灵力,全都没有半点。
只剩一副破败不堪的空壳。
比凡人都还不如。
“申时衍……对不起、对不起……”我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地哭。
而他眼睫似乎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却没说话。
我又叫他。
他始没有回应。
半晌,才缓缓一睁双眼。
但他瞳孔涣散,想来,应当什么也看不见。
我捧着他的手,贴到脸侧,道:“申时衍,我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恍若未闻,仍又呆滞片刻,才转向我。
我这才意识到他听不见。
那蜷曲着的,带着淡淡血腥味和冷雪香的指节缓缓伸展,拂过我的脸。
僵住了。
“……祁……烟……”
申时衍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嘶哑,像是几百年没说过话。
我拼命地点头,泪水夺眶而出,滚过申时衍的指尖,落到他袖口、襟前。
他怔住了,而后是慌乱与不安。
“能、不能,给……灵力,我,不……见……”
他这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但我还是听明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攥着他的手腕位置,尽量以最缓慢和最轻柔的方式,为他渡灵。
那灵力奏效得很快。
申时衍的眸光逐渐清亮起来。
但他除了一个“谢”字,什么也没说。
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眸光流转,无限眷恋,仿佛难以置信。
“你……回来,了。”
许久,他才终于一碰干裂唇角,再度开口。
然后,勉强支撑着身子,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我伸手,一把将他揽到了怀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拥得极紧极紧。
申时衍没挣,但大抵是有些喘不过气。
他抿唇咳了几声,声音发闷。
我赶忙将动作松开,仔细去看他状态。
如临大敌。
申时衍低头盯着又被我捉起来探查的腕处,神情呆滞。
有种……被消息砸懵了的感觉。
“祁烟……你……”他咬着唇纠结片刻,像是好容易才决定好措辞,缓缓开口。
却又临阵脱逃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呼吸一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余下的话就被揉进了长久的沉默里。
他不开口,无妨,我来开口。
眼下,我有成百上千的话语,都想说给他听。
但在最开始之前,我很郑重地,看着他的双眼,先说了句“对不起”。
他完全怔住了。
我便又将他揽到怀中。
这回我动作极柔。
申时衍也没方才那样僵硬。
他慢慢放松着身躯,贴向了我。
我凑在他耳侧,又说:“申时衍,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静默良久,他才问:“为、为什么,对,不起?”
语气却很是谨慎,小心翼翼。
我叫喉间的哽咽卡了下,没能立即答他这一问。
申时衍在我怀中颤了颤,又说:“对……不、起,我不问了……”
像是以为我仍同以前那般,就是故意不肯答他的话。
分明不是如此。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我生怕他误会,赶忙开口,“我找到了……你说过的,那一处……同这里一模一样地点。”
申时衍在我怀中剧烈的颤抖起来,齿间“喀嚓”作响。
很久很久,我才听见他从齿缝间挤出来一个带着哭腔的问句。
“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问题很短,却要答很长一串。
但如今我巴不得他多问些。
越多越好。
若申时衍不问,我就自己说。
于是,我将他从我的怀抱之中放出来。
接着,把那张从魔域里头带回来的信件摸出来,小心而珍重地递到他手中。
申时衍低头去看。
而与此同时,我开口道出了这泛黄纸笺的来历。
“在魔域里头,有一处地点,与我这外院一模一样。而你寄给我的信件……堆积如山,都在那里。”
“魔域……魔域……”申时衍抖着唇瓣,整个人像是在哆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便伸手抚摸着那信上的字迹,边试着想读。
但他眼里淌出的泪实在太凶,落到纸上,就将那干涸已久的墨迹晕得模糊一片。
转瞬而已,那信笺上的字迹就已再看不清。
“原来,就……在那里……我,早该……想到的。”
他只说出来这么一句,便就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说?”我终于从他口中敏锐捉到点信息,自然要追着问。
“你为何知道魔域?你那仙魔同修得法子是哪来的?”
……
我知道他眼下答不出。
可我就是要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将我从前不屑于问,不愿意听的那些,都重新说一遍。
哪怕没有回音。
“祁烟、祁烟……”申时衍抓着我的手,仍旧只是低低地呜咽。
我便又继续问。
“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后来,又去了哪里?你过得好不好,申时衍。”
他只是摇头。
“我,不想的……可若,我不走,他会杀了你。”
“谁?”我问
“我,名义上的,父乾。那位……白日飞升,的……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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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是许多年前的旧事。
是我与申时衍心结的开始。
而我从没想过,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戏剧性。
害我道心破碎的罪魁祸首,竟也是后来白日飞升,助我顿悟之人。
天底下,这命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将我与申时衍的命数,缠绕在一起。
申时衍窝在我怀中,借着我渡给他的灵力,喘息着。
慢吞吞地、断断续续地,向我说完了这故事里,从来无人只晓的部分。
原来那剑修是他父乾。
名义上的父乾。
她母坤乃是寻常凡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兄长早逝,长嫂改嫁。
她又因身子太虚不宜孕育,便索性将兄长的幼子过继到了自己名下,好生养着。
年年岁岁,出门礼佛敬香。
因一场骤雨,歇息亭中,与申时衍那父乾不期而遇。
彼时她见他身上单薄,在凛凛寒风之中冻得瑟缩,便将狐裘解下,赠与了他。
于是那日,他在冷雨诱发的伤痛之中,遇见了一位善心的天仙。
一见钟情。
再之后,他宁愿摒弃清修弟子身份,也要搬出宗门,与她同居,做一对神仙眷侣。
起先当真是如此。
他们心性相近,性情互补。
他身上那因常年抱剑独修而养出的清冷、不善言辞,在与她的朝夕点滴之间,散得没了踪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剑修的生活之中不再只有一把剑。
他便会愈发贪恋那些。
凡人唾手可得的幸福。
但于剑修而言几乎转瞬即逝的四十余年,对于凡人,已是极限。
她寿数将近,身形容貌却几乎与两人相遇时没什么分别。
——那是他动用灵力,竭力维持的表现。
可她死后,灵力维系的假象土崩瓦解,也连带着,将她的躯体化为灰烬。
什么都不剩。
一夜之间,剑修道心破碎,灵力全失。
在仇家到来之前,他孤身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出了城关,却又折返,带走了那孩子。
那在最后时间里仍分去他爱人许多心力的,与他无亲无故的一位凡人孩子。
却偏偏是他,比自己的母坤都要更早,得悟剑道。
这孩子能佐证他传授的剑术无误,甚至……可叫修炼事半功倍。
只是他的爱人学不会而已。
于是,他望向那孩子的眼里总是有恨。
恨……
那实在是申时衍再熟悉不过的一种感情。
“有,几次,我从……梦中醒来,他就、就站在,我床边,伸着,一掌,掐在,我……颈上,只是……没有,用尽、尽全力。”
他说着,只是笑笑,没事人似的一指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环着他,说不出宽慰的话。
故事没讲多少,可他很轻易就已然累极。
他阖眸,窝在我膝上,头一歪,同我说了句想歇一歇,便昏了过去。
没了灵力和道心庇护之后,他一直如此。
可我问过几次,他却没说,那没了的道心去了哪里。
又为什么,不取回来?
我反复回想着当初的事情,唯一能有的猜想只那一点。
——当年,他说要造一件法器之时,这四周地界,并无能用作铸造材料的东西。
除了他自己。
他的那颗道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这么些年,我从没关心过那法器在哪,又是如何模样。
眼下想寻,自然困难至极。
桃林茂密,我每日待申时衍歇息之后,都要一寸一寸地寻许久,寻那阵眼位置的法器究竟会在哪里。
一日一日,却终究只是徒劳而已。
当然,这些事我并没告诉申时衍。
一者,如此行径,与我而言,颇有几分赎罪的感觉。
二者,他既不愿主动提起,我若强硬要问,便与威逼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只是一日日去寻。
甚是执着。
一如申时衍当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转眼,冬日就过了去。
积雪消融,又是春景。
暖融融地,红绿相间,勃勃生机。
申时衍清醒的时间也多了点。
桃林依旧经年累月地盛放着。
不同的只是院内。
随那些积雪逐渐消融,我终于才一点点看清夹杂在深雪里的那些层叠信笺。
那些被雪水浸透的信笺皱巴巴地铺开着,层层交叠。
已然糊成一团,轻易分不开。
上头的墨色,也是模糊不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却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一张张信笺之上,本是都写满了字迹的。
我将它们一一都收了起来。
先前弃如敝履,而今又视若珍宝了。
积雪化一层,便捡几张。
拿灵力慢慢修复着,重新整理收好了,压得平整,小心翼翼地叠成一摞,放到屋内的桌上。
只是仍旧看不清上边的字迹。
我慢慢地做着这些事。
指尖抚过那些满载岁月痕迹的信笺,每每都要叫心口一抽一抽地发疼。
但我还是乐此不疲。
自虐似的,日复一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似如此,就能知晓当年申时衍的心情。
直到那天。
春雷震响,大雨倾盆,申时衍从沉沉的梦魇中惊醒。
他摸向身侧,没寻到我的踪迹。
叫我,也没有回应。
于是他起身,顶着半瞎的眼睛,跌跌撞撞出门。
在铺天盖地的雨帘之中,与我对望了一眼。
──那会儿我正顶着暴雨,在捡院内又新露出的那些信笺。
浑身上下,只给怀中的那些信笺上渡了点灵力防雨。
自己就成了落汤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雨水将我的视线浇得模糊不清。
但我还是一下就望见了申时衍的身影。
他只穿着件寝衣,双足赤裸,甚是单薄。
我赶忙避开地上还未来得及拾起的信笺,一边动手蒸干身上水气,一边往他所在的位置走去。
到他跟前,我看着他落在冰凉地面上的脚,忍不住问:“什么事这样急,连个鞋没穿?”
申时衍没吭声,他站在那里,盯着我瞧了一会。
眸光微动。
然后,他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道心去了哪吗?”
他侧目,伸手一指院内那一棵早已枯死了多年的桃树。
“就在那枯树里。只是……它被我炼成法器离体太久,如今已然收不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终于得到我日思夜想的答案。
可我却没答他,只是扯着他就往屋内回去,重新按回床上躺好休息。
我固执开口,全当没听见他方才所说。
“你先歇着,有什么话,明日我们再……”
“祁烟,我没多少日子可活了。”申时衍阖眸,语气极轻,“我不恨你的,你……走吧。别再,别再浪费力气。”
“不会的、不会的。”我握着他手腕,执意往那空壳子似的破落躯体里头渡送灵力,“如今我有灵力,我能给你灵力。”
……明知是杯水车薪,明知是于事无补。
可我还是要欺骗自己。
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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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连师尊都说我在医修一脉上天赋异禀。
若勤勤恳恳,日后兴许都可承他衣钵。
只是我后来放弃了而已。
如今我重新想将这些年废弃的医术又捡回来。
拼了命地钻研。
没日没夜。
我想,我能救他一次,就能救他第二次。
只是一个离体太久的道心而已,未必没有法子解决。
但到底是我太过天真。
数十年再未翻开过医术的代价,是我已然记不清那里头多数晦涩难懂的药材功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何况坠崖后,我的记忆一向不大好。
我回忆得极其艰难,几度觉得自己什么也记不清。
申时衍瞧见过我找耳挠腮的丑态几次。
但他视线却总只是在我默写下的医书残篇上流连。
他似乎知道了我想救他。
却也知道这问题甚是难解。
努力,多半也只是白费力气。
所以他总只是静静地看着。
起先只是看着,后来偶尔,看久了犯困,也就一歪头趴在我写字的桌上小憩。
好像期待,却又不敢开口言明自己这期待。
我想,申时衍应当是想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或者,他应当还是爱我的。
总归,我试探性地得寸进尺了些,借由渡灵的借口,偶尔捏着他手腕逗逗他。
他也没怎么抗拒。
就叫我多少又有了些信心。
但总是棋差一步,总回忆不起,那记忆之中,可用以将道心剥离,如化雪一般融成液体,再重新炼成的方子。
申时衍的身子没有道心和灵力支持,受再多的渡灵也无济于事。
我每日都为他渡灵,一次比一次多。
却终归,只是消耗得越来越快。
如同无底洞一般。
千般万般,我实在无法。
于是,我决心回一趟宗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去寻我那许久未见的师尊。
我安顿好申时衍,给他留了张信笺,大略言明只是去一趟宗门,不日便归。
又费心留下个法器,在里头承了约莫可供他用上半月的灵力。
预想只去上三日。
但我与师尊实在许久未见。
坠崖后又是音讯全无。
这么些年,宗门内连墓志铭都已替我拟好安置了去。
我立在碑前,于心有愧地听着师尊教诲,一晃神,又仿佛是回到了多年以前。
师尊一共收过七位弟子。
我正巧在正中第四,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
入门虽晚,学习成效却远超前头的师兄师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曾风头盛极一时。
只是后来,一场下山游历,将我的道心游没了去。
也迫使我放弃医修,转投剑道。
但我对剑术实在一窍不通。
不过三五个月,便泯然众人矣。
每日累死累活,却仍悟不好剑道。
便索性破罐子破摔,每日大略学学,能交差门内课业就行。
日子混着混着,也就浑浑噩噩。
所以直到后来许久,我才听说宗门新来了位天骄弟子。
资质甚佳,修炼神速,短短数月,便已得掌门青睐。
俨然,马上就要是下一位长老人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抢了许多人的风头,将本来是宗门佼佼者的许多人都压了下去。
却又不懂圆滑处事,适当放放水给旁人出头的机会。
自然不受人待见。
连我师兄都暗自骂过他几回。
那是我头一回留心他的名字。
才知道,他叫申时衍。
却当然也没怎么关注。
毕竟那时我已成宗门之中混吃等死的末名弟子。
每日与其费心思去关注宗门事务,倒不如偷溜下山去,多尝尝哪家的春饼最好吃。
故而,我与申时衍的生活,并无交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就没认出他便是当年那没什么求生意志的小哑巴。
他对我的情谊……我那时当真半点不知。
阴差阳错,竟就叫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我一叹,心思慢慢又转回到跟前。
在结束和昔日师尊的又一个话题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向他问起,我此行最本来的目的。
他诧异得很,赶忙伸手来替我探查身上情况。
见我无虞,他神色古怪地又收回手,质问我缘何有此一问。
我想了想,隐去申时衍姓名,将这故事大略与他说了一遍。
然而,我那师尊虽然年纪大了些,脑瓜子却很好使。
他眼珠提溜一转,就问我,这人是不是申时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顿了顿,虽诧异他为何一猜即中,却终究一点头,并没否认。
他摇摇头,似是惋惜。
“他天资聪慧,前途无量,竟为情所困,真是可惜。”
他见我仍是诧异,不由得也一下怔住,缓了缓,反倒问我:“你不知他早喜欢你了么?”
我语气艰难,却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永夜之战’后,他与掌门吵了一架,大打出手,而后,便弃了唾手可得的长老位置,自己下山寻你去了。”
我诧异于往事之中的申时衍竟会与掌门争执,不由得又追问:“师尊可知……是何原因?”
我那师尊——向来耐心有限的师尊。
他狐疑地睨了我一眼,语气仿佛不可置信:“他竟什么都没同你说么?不应当啊?”
我想了想,终归又将从前捡到申时衍,替他医治的那段往事也说与了师尊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那我无论如何闭口不谈的,道心破碎的原因。
时隔多年,终于还是到了我师尊的耳朵里。
他显然震惊非常。
将七零八落的信息一凑,才理清这来龙去脉。
是我与申时衍之间,纠缠的、错过的,那许多年。
我因救他又被辜负而道心破碎,因他父乾飞升毁去医术而道心重铸。
他为护我被掳回魔教,拘着修炼魔教功法,意外得悟,后趁他父乾飞升得以出逃。
而后,他四方游历,遍寻各宗,才终于找到我。
但我没认出他。
于是他与掌门交易,求掌门为他说媒,撮合与我的感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永夜之战”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交易。
但很意外地,我重伤坠崖,而掌门,没能履行诺言。
向来平静的申时衍在那一日疯了。
他险些重伤掌门。
于是乎,这场争执的原因很快被公之于众。
他那点幽微的、向来深埋在心底克制着的心意。
在整个宗门里闹了个人尽皆知。
宗门天骄暗恋我。
原来除了我,无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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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师尊还是予了我另一个方子。
却又说是宗门里头传了几百年却无人用过的一道方子。
来源已不可查。
叫我别抱太大希望。
我却还是郑重其事的谢了恩,三叩九拜,又顶着这不入流徒弟的名号,为这些年辜负师尊心血的事,道了歉。
师尊活了大几百岁,见过的人,经过的事,数不胜数。
似也没将我这事太放在心上。
一摆手,只叫我赶紧回去,办正事要紧。
我咬着牙,眼含热泪,还是千恩万谢地滚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狼狈。
但我紧攥着怀中的丹方,在风雪之中,却觉得心里暖融融一片。
我回了那院落去。
申时衍似是还没清醒。
睡觉的姿势只是换了个边蜷缩着。
从外侧床沿滚到了贴着墙面的里边。
我便趁机又将给他留的那字条摸了回来。
正打算毁尸灭迹,却才发觉不对劲。
——那纸上分明有泪湿的痕迹。
申时衍定是读过了,哭过了,然后才又重新躲回床上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正要迈出房门的脚步一顿,一旋,又拧回来,到了申时衍床前。
方才他背对着我,叫我一时没细看神情。
而如今……那在我走近后明显不复平稳的呼吸声,显然已将他装睡的姿态暴露无遗。
我坐到床前,躺倒下去,将他揽在了怀里。
他颤抖着,呜咽着,把哭声压得很低。
我伸着指腹,替申时衍将眼尾滚下来的泪珠抹去。
然后,心一横,将他扳倒面对对着我的方向。
他紧闭的双眸已然泛红发肿,泪却还没止住。
襟前的衣服湿了大片,泪痕晕染的痕迹星星点点。
我心口一阵一阵地生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第一句话如何开口,便只得先伸手将他抱得更紧。
他满头的白发随之散开,倾落在我手边。
隐约,又比先前的颜色更浅淡了点。
“……申时衍。”我唤他,又半是自我安慰半是同他说话地喃喃,“我能救你的。我能救你的。”
我边这样自说自话,边从怀里摸出来那张师尊给我的方子。
“我没骗你,我当真去找了方子的。”
申时衍的抽噎仍是断断续续。
他没应我。
而我自顾自地,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想起来方才没给他渡灵。
想来他又是看不清听不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摸他腕处,果然如此。
我轻叹一声,便搭着他腕处替他渡灵。
然而,才又将方才的一番话,重又整理情绪复述了遍。
申时衍仍没说话,哭声却终于慢慢停歇。
他的视线落过来,瞧见了我拿在手中的那方子。
似是停下来仔细看了些许。
却很快便又摇头,眼神只是闪躲。
“我已经,没用了。”他说,“道心,炼器,又……离体多年,经脉,早就枯竭。纵使……有朝一日,能、取回道心,也,无济于事,既如此,又、何必,白费力气……”
我攥着他掌心。
我说:“我不在乎你往后还能不能修炼,有没有先前那些功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只想你活着,申时衍。”
申时衍呼吸一滞,却刻意避开了我的视线。
“祁烟……我已经……什么用处都没有了。没有用处……为什么……还要留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