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衍默了半晌,才抽回了手,声音嘶哑地挤出句“抱歉”,把神色埋进了阴影里。
玩大发了。
余桓怔怔,赶忙过来拉住我,投来求救似的视线。
我想了想,不知该作何解,只好大略道:“想来……对下坠这事,他有些……接受不来。”
洞穴内寂静一片,丁点儿的声响都清晰可见。
余桓接话之前,先响起的,是申时衍身侧,那“滴答”坠地的水声。
以及,浓烈晕开的血腥气息。
我晃神,又看了一眼方才叫他握住的法器边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却才发现,那上头的血痕,已经淋漓到看不清手掌印记的境地。
恰是凸起如同尖刺一般的装饰上,隐约勾着点粘黏的血肉。
想来那是极大的一处创口。
而申时衍竟没叫疼。
只是换了只手握沉水剑。
仿佛这伤不痛不痒。
我虽然对他有气,却终究于心不忍,主动从法器里爬出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他的呼吸沉重而迟钝,连动作也有些笨拙。
我看见他握着沉水剑的手向上抬起,手背擦过眼睛。
带下来一片的水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后,他没有转身,只是又开始道歉。
“我失态了,抱歉。”
仍然发抖的声线里,被他强行压下的那股惊魂未定一览无余。
但我没嘲笑他拙劣的掩饰,也没点破他哭泣的事实。
我绕到他身侧,牵起那只血肉模糊地手掌,拿着从怀中摸出的丝帕,倒点伤药,胡乱包扎系好了。
然后我轻拍他手背,只道:“不想了,走吧。”
申时衍“嗯”了声,点点头,下意识又要伸那只刚叫我包扎完的手去驱使法器。
然而手伸到一般,却回神似的,默默又收了回来。
他收回沉水剑,将它放入剑鞘,而后,才又用不带伤的手,再度扶住了法器。
余桓见他因方才的一道变数如此放不下心,心虚得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副有话要说却迟迟不敢开口的动作维持了半天。
终于才又一咬牙道:“其实这处往后的路途都很平坦,不会再有事了的。”
大约还是生怕申时衍不信,他神情严肃,又道:“当真、当真。”
“……抱歉。”申时衍迟钝地反应片刻,这才慢慢松了搭在法器上的手。
心情仍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余桓懊恼地叹声,慌忙道:“我并非此意,你、你别道歉了。”
申时衍抿了抿唇,下意识又是一个“抱……”。
然而他反应很快,顷刻又将这个不该出现的词语咽了回去。
相顾无言,这洞中的路程一下又变得有些难熬。
我只好把视线放到余桓的这五只小崽子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他们这睡姿四仰八趴,睡得正香,我心思也柔和了点。
余桓注意到我视线,也便凑过来。
我想了想,问:“你如今不必受封印磋磨,灵力如何?”
“尚可。”余桓思索片刻,拿指尖抚了抚熟睡中的小蛇崽们,“放心吧,再撑个几十年没问题。”
“那……那等英宗主出关后,你待如何?”
“我不知。”余桓答。
“那孩子们呢?这些特征越大了越难隐瞒,你若仍待在兽族之中,难免……”
“祁烟。”余桓抬眼,将目光从小蛇崽们的身上收回,看向了我,“你觉得我……应当离开缮兽山的地界,是吗?”
我默然,没有答他。
“但我不可能避着英宗主一辈子的。等她出关,自然要发现我已逃出秘境,到那时,她总会追来。”余桓苦笑,“毕竟我是她亲手镇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呢?等她杀了你,亦或是……再将你押解回去,继续蒙受那些不白之冤?”
“我无妨,只要不祸及孩子们便是。再说……不是还有你信我吗?”
“你不走吗,余桓?”我又问。
余桓摇了摇头,“放心吧。我父乾洞府后有一处寒潭冰穴,可藏匿踪迹,加快修炼。等孩子们再大些,无需我照料了,我便隐到那一处去,叫谁也找不到。”
“那你同在秘境之中有什么分别?”我轻“嗤”了声,语气极其不悦。
“没什么分别,但至少……这一次,我有自己走进去的权利。”
这谈话不欢而散。
但我内心也知晓,余桓除却去投靠他那父乾,再没更好的去处可选。
我默然,不再应答,止住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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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行程无趣得很。
几度让我有种邪恶的冲动──想把着几只小蛇崽子摇醒了,叫他们起来陪我玩闹。
只可惜思来想去,仔细掂量了一番。
我还是觉得要向着几只小家伙解释清楚现下的境况,再说明白之后的去处,是件耗时费力的事。
还不保证结果一定如我所愿。
于是乎,遂放弃。
但一路的沉默总是很容易让人分神,走着走着,我就开始打哈欠。
毕竟我现在身无灵力,身体素质与常人无异,比不上两位有着修为和灵力护体的修士。
虽说好在已经辟谷这事仍在,总省了许多吃饭的精力。
可我嗜睡得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起先估摸着只要五日的行程,后来在余桓口中又加了三日。
我看着余桓一日日给小蛇崽们渡送灵力,每每要到力竭。
却并不抱怨这平白多出的三日路上时间。
我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可余桓并不需要我刻意说什么话语,来活跃气氛消磨时间。
“你若当真想说些什么,倒不如,同他讲话讲开了。”余桓一指申时衍,目标明确,“也好替我解解心结。”
“不是你的错。我与他的事,就算没有你也……好不到哪去。”
我替余桓辩解,但他仍固执己见,只说先前的一次两次,都是他有意为我俩缓和气氛。
却偏偏都弄巧成拙,反而让我与申时衍的关系愈发恶劣。
他心里实在绕不过这一道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于是叹了口气,并不应答,只想逃过这个话题。
然而申时衍却又凑了过来。
他说:“祁烟,我有准备的,你……给我个痛快吧。”
我略微有些诧异。
毕竟申时衍这一路异常沉默。
我不同他搭话,便只有余桓偶尔刻意喊他两三句。
却又因着彼此并不熟悉,申时衍又本就不是个健谈的性格,连客套的聊天也难以维持几句。
我没说话,却停下了脚步。
余桓见我终于有和缓的态势,便果断也停下脚步,顺势往地上一坐,道:“正好也走累了,在此处歇歇脚可好?”
“可好?祁烟。”申时衍看着我,神情恳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仿佛他那两个字说的不是“可好”,而是“求你”。
我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准备?……是心虚?”
“留影傀儡的事。”他跟着坐下,苦笑着攥紧双手,“我知道你认出我了,祁烟。”
“然后呢?”我一下站起身,“你想怎么做?解释?狡辩?还是轻飘飘的一句道歉?你知不知道我当年、当年……”
当年险些就成了云衍宗那遭人耻笑的弃徒。
往事涌上心头,我一时气急。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听过宗门里那位道心破碎却又重铸的师姐故事,只是、只是……我起先不知是你。”申时衍没起身。
他仰头,对上我俯看他的视线。
我猜他一定望见了那时候我眼底熊熊燃起的愤怒。
于是他把后续的解释都先咽了回去,只是继续道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祁烟,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无论当年……或现在。”
我背过身去,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迟来了这么多年,可那终归不是我一直无法释怀的原因。
我要知道原因。
所以我一抹眼尾,消了那里的湿意,又问:“为什么不告而别?”
其实我想问的问题其实不止这点。
我还想问他为什么杳无音信?为什么……连哪怕一丁点儿的讯息,都没给我传递?
离开那结界后,他又去了哪里?怎么会让我寻都寻不到半点信息。
“我当时没能给你消息,但后来我给你写了很多,很多消息。”他低头,把神情掩在了阴影里,“但都没有回音。”
“申时衍,扯谎也要扯得好一些。”我嗤笑了声,“你是不是道听途说打探了点宗门内乱传的消息,就以为你失踪后,我便回了宗门,没再等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不是的……我知道宗门内都是弟子乱传,我没信那些。”他思路叫我打断了下,便先解释起了另一件事情。
但我只觉得可笑至极。
我在法阵内等了那么些年,从没收到过他任何一条的讯息。
哪怕一个字、一句话,也从未有过。
被骗着空耗了那么些年的光阴,又险些连累修行。
我竟没全然死心。
如今,还耐着性子在这里,想听他对当年之事的一句解释。
却只是又听到了一连串的谎言。
从前我总觉得余桓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为情所困,就将自己周身仅有的东西全数赔了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我想,左右当年的我,比起他好不到哪去。
当然,如今也是。
“我从来没收到过你的消息,也只当你早死了。”我闭眼,走出几步,不想再听一个又一个虚伪的谎言。
但申时衍不依不饶,一下直起身,也顾不得伸的手上还带着我刚包扎过的伤。
他使力抓着我的袖口,继续道:“我没有扯谎,是真的。后来我一得了机会就给你写信,什么都写,写了很多很多,数也数不清……没有回音,我只以为你是不想理我。”
我按住他扯在我袖口的手,一使劲,将它拂了下去。
竟没费多大力气。
“若你不死心,等送完旁人,我再带你回一次那处。”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你死心。然后……永远都别来纠缠我。”
“不会的。祁烟,不会的。你知我我不会骗你,不会瞒你。当年之事很长,很乱,也很无趣。”申时衍仰起头,“所以……等一起回去,等这次误会解开,等你想听了,我再慢慢说与你。”
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大约是那年的遭遇太恨太痛,如今我铁石心肠,并没叫他这一番话语轻易打动。
心口只像被人轻轻掐了一把。
留下的痛觉还不及反应,便转瞬即逝。
只剩下一颗冷硬的、高高筑起了心防的心。
我想了想,又道:“我其实是恨你的。但你救我出秘境,一报还一报。所以,就这样吧,好聚好散。”
然而申时衍却很执拗。
“祁烟,我不要,我不要同你就这样好聚好散。”
他一字一句,像是立誓,说得极慢。
“求你,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弥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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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一路的氛围变得更加难熬了。
我同申时衍彻底一句话也不说。
而余桓自然也没再刻意提起任何话题,有意撮合我两。
毕竟我们那一架吵到一半,他眼见矛盾实在不可调节,便索性化了原形,窝到法器之中,环着五只小崽子逃避问题了。
大约毕竟与我一同相处了那么些年,他信我不会是无理取闹。
于是便自然而然与我站在了同一边。
之后他偶尔还是凑近我,却不会再在我面前提起申时衍。
分明三个人加五只小蛇崽的行程,走到后来,便是我和余桓轮流拉着法器。
而申时衍一直都拖在队伍的最后面。
我得了眼前清净,便权当看不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余桓问过我一回,缘何从前不与他提那道心破碎却又重铸的事情。
我说以前我总瞧不上他对英栀英宗主那点子掏心掏肺的痴傻劲。
每每义愤填膺,其实也是暗骂一回从前的自己。
却又不好意思说与他听。
毕竟不想叫他反过来取笑我。
余桓听完只是一叹,“同病相怜,我怎会取笑你,祁烟。”
“但我没觉得我那会是喜欢他。就算是……反正后来也早磨得不见了踪迹,难以追寻。”
我讪讪一笑,随意揭过这一话题。
余桓听着我的回答,静静半天,并未出声。
只是拿他那澄澈碧绿的眼瞳望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久,他才一点头,像是接受了我的这敷衍回话。
而后,我们便再没谈过有关申时衍,或是有关过去的话题。
五日的行程似乎很漫长,然而全神贯注将心思都放到脚下之后,这时间却又显得短了。
穿过这洞穴,另一头的位置,便已是缮兽山最末峰的位置。
此处看着显然人迹罕至,连林间的树木枝叶都要比十三峰上茂密一些。
风动叶落,在地上铺了层层叠叠。
一脚踩上,便是“咔嚓”的脆响。
而余桓的父乾就在此处隐居。
但这毕竟是缮兽山领域里头排名最末的山峰。
照余桓所说,这末峰的位置,在缮兽山的山门事务里头,年年都要吵来吵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该把它从这范围之内清退出去,换一座更高耸些的山峰。
才更好彰显缮兽山的山门风气。
然而余桓的父乾并不同意,一意孤行地不同意。
却又难敌一众反对声音。
于是便干脆换了宗门长老的位置,领个闲职,美其名曰隐居此地。
实则驻扎此峰,叫旁人都因忌惮他的能力地位,而稍歇要清退了这末峰的事情。
“倒没什么原因。”提及此事,余桓的神情带点朦胧的眷恋,“只是我母亲葬在此处。”
我先前从没听他提及过母亲的事,眼下不免诧异,却不好追问。
但余桓一眼看透我心中疑虑,便没隐瞒,只道:“我母亲并非修士,亦非妖修。她是一介寻常人家,不曾修炼,故而寿数短些。”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我正思索措辞,还不及接话,那头申时衍却竟开了口。
“你母亲……是寻常人家?”
我没理他,余桓也没理他。
碧色眼瞳只一略过申时衍,便又收回,望着我道:“先去见我父乾吧。”
我点点头,应了个“好”。
余桓说完,便低下头去,将法器中的几只小蛇崽都一一抱出叫醒。
而后,他才回头,对申时衍说了,自那日我与他大吵一架后的第一句话。
“这一路多谢你,灵石、法器,以及所用灵力,日后我都会还给你。”
申时衍僵了片刻,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他才慢慢答出一句“……不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余桓本想再同他说上几句,然而转醒的小蛇崽一个个开始神脖子蹬腿舒展身体。
他的思绪一下便被小蛇崽们占满了去,也便没功夫再与申时衍虚与委蛇。
申时衍敛了声,站在原地,垂着头,没有上前。
我搭着手替余桓安顿这几只才刚转醒的小蛇崽,边问:“你自己能行不能行?可要我帮着送他们回去?”
余桓答得极快,“你帮我带他们回去吧,他们同你熟悉,在你手上也好哄些。”
我当然没拒绝。
抱着实在睡不醒的,那最小的老五余雾,慢慢起身,这才想起来申时衍。
却只是那么一想。
我仍是没同他说话。
但他显然明白我和余桓这一回没打算带上他一起的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他的脚步半点没动,就停在刚出洞口的位置。
很识趣地没有上前。
只是在我与余桓迈步离开之前,他忽然又叫我了一次我的名字。
我下意识回头,却又在回神的瞬间收回视线。
刻意不去看他喊我时的表情。
余桓的脚步没停,在我愣神的这转瞬之间,已带着三只小蛇崽向前走了三五步去。
我便赶忙一掂怀中老五,再拉拉手上老三,快步跟上余桓。
林间风声簌簌,申时衍的声音很轻,却在一片的静寂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说:“祁烟,我在这等你。”
我没有停下,也没有应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向前,追上了余桓。
那时我想,我同他之间是有问题要解决。
但不该是在余桓的事情之前。
但余桓显然也听到了申时衍的这一句。
他偏过头,侧目望向我,忽然问:“祁烟,你可曾试过我们缮兽山的特色美酒?”
我狐疑一瞥,实话实说:“我没喝过酒。”
宗门内戒律清规管得严,我平常本来也不重口腹之欲,一直都没尝过酒这玩意儿。
余桓闻言,便狡黠笑起来。
“那你一定要留下来尝一杯。我父乾承了我母亲的酿酒手艺,酿的‘风露饮’门内一绝。”
他说得神乎,不免勾起我几分好奇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自然应下。
这回答余桓满意得很,唇角勾起,连脚步也轻快几分。
我觉得好笑,却没细问,只是随他一起走着。
直到七拐八拐,穿过细径和几处密集树丛,才到了一处贴着大红春联的门院。
余桓上前,深吸口气,轻敲几下门,才朝内门内叫了句“阿父”。
大门应声而开,门内却没个人影。
而与此同时,四周却响起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
“陪你娘亲,晚些回去。”
余桓就笑起来,点点头,重重“嗯”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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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桓表现得极其自然。
一个一个将那五只小蛇崽子都领进屋安置在座椅上,才又蹲下去,同他们交代起一会诸如一会见人要喊话之类的事情。
这些话与我无甚关系,我便索性在边上坐着,开始将视线放到这房中各处。
却才发觉,这房中的布置,分明并不像是一介妖修该有的。
非要说的话——倒是更像那些凡人的居所装扮。
什么鲜花香坠,在修行那漫长又枯燥无味的日子里,这些如同昙花一现般存在的事物,不会是修行之人所追逐的。
但说来……着实是好看的东西。
我难得碰见,一时稀奇,自然要多瞧几眼。
这自然没逃过余桓的眼睛。
他从正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同他问这问那的小家伙们中抽空分了个神,与我搭话:“我母亲生前很喜欢这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这么一解释,我便了然。
点点头,也称赞:“很好看。”
正说着,外头一阵疾风,卷着个一身孝衣的人转到我眼前。
他盯着我,一吐蛇信,张口问:“你不是喜欢喜欢英宗主么?怎么却领回来个别的天乾?”
“阿父,您不会打招呼的话,也可以不说。”余桓放开扯着他衣袖的余雾,径自走来,打断了他父乾那乱七八糟的问题,“她叫祁烟。”
我正要打招呼,却见那蛇妖“哦”一声,低头一看跟着余桓“哒哒哒”跑来的几个小家伙,又问:“这又是哪捡的五只蛇崽?倒很可爱。”
“阿父……”余桓叹了口气,“您还是先别乱说话了。”
那蛇妖便又“哦”一声,把视线落到余桓身上,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余桓默了片刻,不答反问:“阿父,您多久没去门内了?”
“忘了,二十年?三十年?总归他们无事找我,我也就不回去。”那蛇妖蹙起眉头算了一会,似是没算清,便索性放g这个问题,“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小事……”余桓犹豫片刻,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从头到尾全盘托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他终究没有。
一句极轻的叹息之后,他用三两句话掩过了这一段经历。
“我有了孩子,却因意外受困不得已自己养了阵,如今脱困,便回家来了。”
余桓父乾那本来搭在余毅脑门上的大手霎时僵住。
他肉眼可见地呆滞几秒,才在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几乎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余桓破罐子破摔,一指几只小蛇崽,又道:“我的孩子。”
“她的?”他父乾那凌厉的眼刀一下扫到我面前,语气不善。
我不及辩解,余桓便先挡在了我的身前。
“不是她,她只是好意替我照看孩子们,又送了我们回来。至于孩子们的乾势,我不知……是谁。”
他父乾的表情如遭雷击。
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几只小蛇崽子的感觉明显要更强烈。
他们团团抱紧了,躲在余桓身后,一紧张,那身上的妖兽特征便都没藏住。
尤其是那一对毛色特殊的毛爪子。
“你不知?”他父乾显然也认出来那爪子的来源,视线一粘上,便半天也挪不开眼。
但开口还是谨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余桓不动声色地将那几只毛爪子挡了挡。
“我当真不知。”他答,而后便一转话题,“这些年多亏了祁烟替我照顾孩子们。”
接着,他从我和他父乾面前退开半步,正式介绍道:“祁烟,这位是我父乾,如今缮兽山末峰的山长,余远。”
“余山长。”我朝余远行了个礼,他照单收下,也回了我一个。
似乎是因刚才那一通误会,他眼下对着我,隐约有几分懊恼和抱歉的意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余桓便很适时地又介入我们一人一蛇之间,笑笑道:“阿父,取一坛’风露饮‘来,好好答谢一番祁仙长吧。”
余远轻“哼”了声,小声骂道:“小没良心的,这‘风露饮’我十年才能得那么几坛,一回来你就给我张扬了出去。”
然而那言语之间却尽是宠溺,不见半分真真的怒气。
余桓冲我眨了眨眼,笑望着他父乾余远骂骂咧咧,从树下刨出个坑,松松土,翻出个酒坛子。
酒香味在坛子被翻出土堆的瞬间便已散开,却没半分辛烈的感觉。
我隔着小段距离,只闻见那’风露饮‘散出的,混着花露和云雾水汽的清香。
却也已能猜到这酒的品质不凡。
“好酒。”我赞叹。
“你不是没饮过酒吗?”余桓接话。
“只是没饮,见过许多,不妨我品评。”我回忆了一番宗门里头偶有的那些宴会,如此答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这回可该好好尝尝。”余桓柔声,“不过这‘风露饮’闻着清甜,实则极烈。常人饮一杯要醉三日。你尚不知酒量深浅,还是少饮一些。”
我嘴上应话,实则却根本没将余桓说的字印到脑子里去。
好容易挨到晚间,陪余桓哄睡完孩子,我已是筋疲力竭。
那盛满花香清冽的酒杯递到面前,昏沉的脑子里哪里还记得那饮一杯要醉三日的叮咛。
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前前后后往肚里灌了多少杯。
总之……那满满当当的一壶酒,最终是叫我们瓜分得一滴不剩。
我头回饮酒,便是如此酣畅淋漓,实在爽快。
爽快得我饮尽最后一滴,将酒杯往桌上一置,便彻底躺倒,睡死过去。
记忆的最后节点,戛然而止在我杯中映着的一轮弯月。
那弯月晃晃悠悠,碎在了我嘴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我再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
我只知那又是一个有月无星的夜。
而那一夜的圆月格外亮堂,以致于,连从窗台落尽的月色都极尽无瑕皎洁。
我醒来,床边上的阵法便“刷啦啦”响动。
一转眼,余桓便披着月色到了我床前。
他长舒一口气,似乎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
“祁烟,你这一醉可吓惨了我。”
我不明所以,打了个酒嗝。
余桓“噗嗤”笑开,又缓缓道:“你睡了一月有余,当真吓人,我可再也不同你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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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往后再也不喝了。
我麻溜起身,一拍脑门爬起来就想走。
余桓拦住我,问:“你去哪?”
我极自然脱口而出:“回宗门去啊,回云衍宗,不然还能往哪儿去?”
“你自己回去?”余桓又问。
“是啊。难不成你要陪我回去?”我本还纳闷余桓怎地多余这一问。
然而他迟疑片刻,却又一叹,道:“祁烟,申时衍还在外边。”
“申……什么!?”我如大梦初醒,这一酒意醉意全消了,“你方才说我醉了多久?”
余桓侧身,让出从床边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一道距离,一偏头望着天上圆月,答:“一月有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默然半晌,实在不知如何回应。
我醉了月余,申时衍便在外边等了月余。
他可当真有耐心,也有这股闲劲。
“他常来吗?”我问。
“他没来问过,只待在林子里。每日貌似……就也只是采采花草。”
语罢,余桓静静片刻,似是心软了,又说:“祁烟,你再同他谈谈吧,兴许……当初他真给你留了讯息,只是阴差阳错,没能送到你手里?”
我不知道。
但……他这么一等月余,着实叫我一时半会没能狠下心。
过去之事尚且不算了解,也未盖棺定论,但起码……当下他所展示的诚意如此。
若他不再骗我,不再叫我重蹈覆辙,事情倒也绝非没有转机。
我想了想,还是点头,给了余桓一个答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后我才起身,便又被余桓一下摁了回去。
“你如今并没灵力护体,才刚酒醒,又是夜里,可还是别往外边去。”余桓的语气里难得带点不容拒绝的语气,“知道你心急,但左右也不差这一夜,等明儿个天亮了,洗漱一番再去吧。”
我心知余桓是真心为我考虑。
便没反抗,乖乖又躺了回去。
确是一夜无眠。
鸟鸣、晨露,与破晓的第一缕晨曦,共同交织成这新一日的到临。
我从床上爬起来,一推门,就撞见快到我门前的余桓。
他迎面与我对上视线,便笑笑,打起招呼来,“祁烟,早。”
我点点头,应了他一句“早”。
余桓冲我晃了手中那一套显然为我准备的换洗衣物,道:“附近有处温泉,我领你去洗漱,顺便舒缓舒缓精神。”
我自然道好,临走却忽地脚步一顿,呆问:“不对,你怎知我衣物尺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余桓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笑道:“你我好歹也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我怎可能连你的体貌身形都记不清?再说,还有那帮你天天抱在怀里的小家伙们,他们对你可比我还熟悉。”
我低头,瞧了瞧完好无损的衣物系带。
虽已然不记得月余之前这腰带是不是系在腰侧这处,但总归……应当着实是没人碰过的。
我于是也没再纠结,回头关严实了这客房的门,又顺手一抚上头略微卷边的一对褪色春联。
这才快步上前,接过余桓手中的衣物,跟上他的脚步。
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一路上,心思总飞到这居所之外的申时衍身上去。
我又恨自己总这般纵容他,每每对他提不起气。
却又想迫切想见一见他。
在这个当下。
余桓自然也瞧出我的心思,便干脆道:“放心吧,今日他也还在呢。没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底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余桓的眼睛。
我气急败坏,硬是狡辩:“我没想问他。”
余桓故意拖着长音“哦──”了声,道:“你想见他。”
这回我说不出决然的、反驳的话,只好又争辩:“不想。”
余桓点点头,哄崽子似的说出一连串“好好好”,掩着笑走开了。
只留个信儿给我,叫我洗好了唤他,他来接我出去。
我没立即就答,“扑通”一下,把整个人都迈进池子里,仔仔细细搓洗。
嘴上虽说着不想,动作却违心地做得很快。
约莫一刻钟,便已清理干净,拎着余桓准备的毛布抖起发上的水珠,便用他留下的信物去了个信。
仍然带着点热气的水珠泼洒在地上,倏尔便叫清晨的凉给中和吸收了去。
我身上水气未干,又没灵力护体,被晨风一吹,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余桓到时,我正又一个哆嗦。
他见状赶忙隔着几步,先送来一股灵力,替我蒸干了身上的水气。
我顺口道了句谢,余桓又乐了,顺着我这话调侃道:“给你留一半湿发,还是都去干净水气?”
我不明所以,问他缘何有这一问。
余桓一眨眼,似是早有预料,先退开我几步远的位置,才缓缓道:“申时衍的灵力比我充沛,想必做这种事也要更得心应手。”
我叹了口气,只觉既好笑又无奈。
自出了秘境之后,余桓脸上的愁容几乎不见了。
尤其回了他父乾这处后,更是凡说话便总笑笑。
一言一行之间,还总兜着几份机灵的鬼点子。
也同我在秘境中所见到的那份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我本有些许的诧异,可仔细一换算,也便发觉余桓虽经历颇多,却终归年纪尚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折成寻常人的年岁,估摸着也不过是个二十五六的年纪。
心思本就该这样活泼灵动才对。
先前那秘境之中的冤屈和无望,本就只是一时拷在他身上的枷锁而已。
没有磨难,余桓本就该是如此心性。
思及此,我低头,也一笑,默许了他这点捉弄性质的玩趣。
而后,等余桓自己闹够了,复又提起送我出去的事,我才一应和,随他向外走去。
门外,满目春景。
比秘境之中的颜色都更深更艳,满是生机。
我谢过余桓,又在门外盯着山下的精致欣赏许久,才又迈步。
这下是当真要走。
然而没走出几步,余桓复又追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改先前笑闹的神色,难得严肃,像是思虑、纠结了良久,终于还是拦下我。
朝我递过来一块带着蛇纹,嵌着块鳞片的石质信物。
余桓抿了抿唇,难掩纠结。
许久,他才说:“祁烟,我决定……下月就去那寒潭里头避世。但这信物,只要你用,无论在何处,我都能收到消息。若到时英宗主找上门来,一定要我的踪迹。阿父护不住那五只小崽,可否求你……给我递个消息。”
我其实尚有满腹疑问。
比如为何他好端端的突然又要避世去,比如这信物为何不交给他阿父,再比如……许多许多。
但我终究什么也没问。
我一点,将那信物紧紧握在掌心,只重重地承诺他。
若有那日,我一定,一定来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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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我便往来时的山下走去。
余桓给我指的路其实已足够清晰。
但他仍有几分不放心,于是便干脆隔着段距离,远远跟在我后边。
知道我一个个走过那些弯弯绕绕的障碍,抵达最后那段平坦通往来时洞穴出口的道路。
余桓才一下化了蛇形,“刺溜”攀上树枝,顷刻没了踪影。
那树上的枝叶因他这一番动作沙沙作响,坠下来几片,隐约带着淡淡灵力。
我接到手中看了,发现是个阅后即散的“一路平安”。
我定定等那些灵力散尽,才将手中的叶片一扬,继续向前走去。
不多时,便看到了申时衍。
和……满地采编的花环和绳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层层叠叠草编的物件,仍然鲜艳的压着已然枯萎褪色的,铺满申时衍脚边。
而他背对着我,动作缓慢而机械。
我一时不明白他这古怪动作背后的原因,便先停下脚步,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
起先只是越瞧越疑惑,越疑惑越瞧。
直到他编了半天,终于停下,一低头又掏出另一个早干枯了的花环比来比去,我才恍然大悟。
他是在仿制,仍在秘境里头时,我随手给他编的那个花环样式。
也不知编了多久。
我心上像是被狠狠一揪。
脚步再也停不住,几乎是快步上前。
林间的枯叶被我踩得“喀嚓喀嚓”。
申时衍却仿若未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仍然低着头,已然像是出神般,一刻不停地编草,比对,再拆,再编。
直到我走近,轻轻地叫了句。
“申时衍。”
他没应答,周身像是石化僵住一般,只能一点一点,慢慢侧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浸透草汁的指尖一松。
那才编到一半的花环便从他手中脱逃出去,“咕噜噜”滚出去极远,“啪”一下撞上个石块。
停了。
申时衍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动作。
抑或说……他那僵硬的身体没能给他机会做出任何反应。
漫长的反应时间后,他从干渴的、嘶哑的喉咙之中,慢慢挤出来几个字。
“你……来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想到这会是他等了这么久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那样简单的寒暄,让我恍惚间有一种莫名的错觉。
就仿佛我只是离开了小半天,从这儿去到余桓住所喝了杯茶,便又屁颠屁颠回到了他面前。
没对上我应得的抱怨和指责,我竟莫名地于心有愧。
申时衍的视线在我身上来来回回滚了许多遍,像是化了的糖水般黏腻。
而后,似是终于郑重确认了眼前的我并非虚幻。
他终于踉跄着起身。
却连灵力也忘了使,一个趔趄,就险些栽倒下去。
我实在很难将眼前这样一个笨拙如学步婴孩般的人与那风光无限的天才仙君联系在一起。
不过申时衍的失态只那么一瞬。
他很快站稳了,一召灵力洗净手上那深深浅浅干涸的青草花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压了压满腹想说的话。
思索半天,憋出来句:“你在洞穴内说的话……还作数吗?”
我本以为他至少要对我这一声不吭消失月余的事追问几句,然而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轻飘飘地,好像就没有发生过此事一样。
我不知怎地,心里又是一股莫名的烦躁。
有气撒不出,像是一个拳头砸在了棉花上。
我明明方才也想了如何同他解释这消失的月余。
可他竟什么也没问。
他凭什么不问。
凭什么……又不问了?
我生着闷气,晾了他一会,气才消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也才答:“作数。”
他似乎松了口气,视线慢腾腾挪开了,轻轻“嗯”了一声,很识趣地退到我视线之外,便什么也没再问。
分明是我先前所想的,什么也不探听的模样。
可我却觉得窝火。
所以我往他那走了几步,挤着他一点点往边上挪。
直到背抵枝干,无处可躲。
他没明白我这一股无名的火气,略微慌神,却又不敢开口,只又往树的后边挪了挪。
像是想逃开与我的交锋。
我并不给他这个脱逃的机会。
在他挪走之前,我扯住了他的袖口,将他拉回到我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申时衍看着我,紧张得喉结上下一滚,又小心翼翼地问:“怎么……”
我道:“你不问我吗?”
“啊……”申时衍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小心翼翼应声,却是什么也没说。
我想了想,懒得等他自己顿悟,便干脆掠过这个环节,自顾自答起问题。
“我在余桓那喝了点酒,一不小心醉倒过去,醒来就已到了今天。”
申时衍怔了片刻,像是晃神。
而后,他点点头。
他说:“嗯……我记下了。”
好奇怪的一句话。
一下就将这天又聊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他如此反应,就仿佛对我这一去月余没半点好奇心似的。
我有些扫兴,干脆也不愿再提这事。
淡淡“哦”了声,便退开几步,将他放离桎梏。
申时衍的视线一下便又落到地上去了。
我顺着他的角度看去,一眼便看见地上那一堆层层叠叠摞着的破花环草环。
他眸光闪了闪,似乎是想重新蹲回去捡。
……这算个什么事。
怎么我站在他面前,他的心思还在那一堆花花草草上?
我一侧身,跨了步,挡住他视线。
忽然道:“先前不是说好,我再带你回一次从前那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申时衍的视线一下收了回来,似乎反应不及。
但他很快点点头,“嗯”了声,问:“你想何时回去?”
“现在。就现在。”我伸出手,“借我点灵力。”
“祁烟,你现在的身体承载不了太多灵力,还是再等一等……”申时衍起先并没松口答应。
可我偏偏想同他置气,收回手,便说:“好啊,那便算了。往后也算了,你我……也这么算了吧。”
“不要!……祁烟,不要。”申时衍拦下我,语气已是乞求,“让我来传送……行不行?”
我摇了摇头,扭头就走。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别走、别走。”他声音颤抖,双眼紧闭,伸出了手,“我给你渡灵。”
语气痛极,似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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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申时衍全然是怄气。
正式动作之前,我想了想,又问他:“你就没别的话想对我说?”
“我……”申时衍脸上神色不自然地怔松片刻,“没有。”
见他如此反应,我不由得警惕,又追了一句:“不许再骗我。”
“我没有……”申时衍无力地辩解了句。
语言如此苍白。
我叹了口气,只又道:“若真是有什么误解,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没收到你讯息,那我向你道歉。”
“不必的。”申时衍忙答。
但我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又说起下一句话:“可要找不到讯息,哪怕一丁点儿痕迹呢?你待如何?”
申时衍的呼吸一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我始终紧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不会的。”他短暂答话,却避开我的问题。
和视线。
我只觉得他这话像极了敷衍。
也像极未雨绸缪的逃避和狡辩。
我神色不悦,忽地又不想同他说话,听他继续这千篇一律的狡辩。
于是我道:“那现在就走。”
申时衍颔首,一点头,伸手为我注灵,边道:“会有些疼,若受不住,你告诉我。”
我没答。
当那灵力久违地涌入我体内时,我险些忍不住泪。
疼,实在太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寸断的经脉,如今却因为要输送灵力,而硬是被开凿打通,强扭出一条脉络来。
我疼得哆嗦,但嘴硬得很。
申时衍便缓了手上灵力,边道:“还是我来吧。”
我只是摇头。
集中精力,去回想那许久许久不曾动用过的传送法诀。
和……那一处我许久都不敢回想的地点。
实在劳心费力。
好容易绘出预想下的传送阵法,便再支撑不住。
我两眼一黑,几乎是跌进了阵法里。
但我却并未跌落地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属于肌肤的柔软触感承住了我。
我一猜便是申时衍。
再睁眼,果然如此。
见我缓过那阵脱力,他松开揽住我的手,退开几步,下意识道:“一时情急,抱歉。”
我摇摇头,只道“无妨”。
而后我抬眼,望向自己无数次想要回忆却最终只是逃避的地点。
那实在是很简单的一处山中院落。
藏在满山遍野深红浅红的桃花之间。
不细看,兴许一眼便错漏了去。
一切一切,几乎同记忆之中并无差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心绪翻涌,险些成魇。
好在瞧了几眼申时衍,才勉勉强强分清过往与眼前。
“走吧。”我道,率先迈步。
申时衍跟了上来。
这一路樱花簌簌落,被春风托举着打旋,最终又落到我与申时衍的身边。
到那熟悉的院落前,我拍拍肩头,扫下来几朵残破的桃花瓣。
申时衍亦然。
我一指院门,问:“你确定你是寄信寄到此处?”
申时衍便仔细瞧起那院门,似是迟疑了瞬,才答:“是。”
“好。”我一推门,迈步走进,“在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申时衍却怔在了门外。
我低头,瞧着这满地打砸之后留下的碎瓷片,主动解释:“当年走之前,我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回来。故而,便将带不走的东西系数打砸,毁了个干净。”
“是我……对不起你。”申时衍抖了抖唇。
我没接他这话,只是又问:“你说的讯息在哪?”
申时衍蹙起了眉,起手,像是要召出灵力。
可他修为如今远在我之上,若他要动用灵力,哪怕分出丁点儿去做手脚,我也极难分辨。
于是我先一步拦下了他的动作,道:“不行,我分辨不了你的动作,你不能动用灵力。”
申时衍便收回了手,默默一点头,蹲下去翻地上的碎陶片。
许久,他道:“我当时所见,这里……并不是如此情景。”
我不解,便问:“你这话是何意?所谓的讯息,又在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仍紧追着当年之事不放。
申时衍无奈,只好叹口气,答话:“我没找见。”
“你是没找见,还是根本就没有?”我下了定论。
“我没找见。此处……此处与我记忆之中的模样像也不像。我分明寄出到了这样的地方,一模一样,怎么会……却寻不见?”
申时衍喃喃,自己也没想明白其中原因。
“这场景是我亲手建成,只为了有处地方救你。除了你,再没旁人见过。”
我轻“嗤”了声,又觉得可笑,“你却说这世上还有另一处一模一样的地方,而你将讯息传到了那一处去。”
申时衍始终安静,而我却仍继续说着。
“我是当真有些好奇,这世上除了你、我,还能有谁造出个一模一样的场景,来骗你这么些年?”
我阖眸,顿觉有些心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心虚,不敢面对,所以千方百计要找些荒唐的借口。为什么?是因为你早知这是个谎言?还是……你还想继续拖延?”
申时衍沉默了,像是无力。
片刻,他道:“不是的,祁烟,我只是在想。我寄出过那么多的信,却从来没有你的回音。我知道你不是铁石心肠,所以……会不会,其实那些信件只是我以为寄了出去。”
“我以为而已。”他放轻声音,又说了这么一遍。
我退了一步,拖着本就不多的耐心又道:“那你就带我去另一处相同的位置,让我亲眼见见。”
这话说完气氛沉寂了片刻,申时衍才慢慢开口。
“我……不知道在哪。”
“那你就带我去找那个能造出一模一样情景的人。”
“我……”
“怎么?难不成你要说连这人也找不着?”一连叫他推拒几回,我略微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确实找不着他。”申时衍微顿,已想不出话来应答。
他只好道:“祁烟,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让我弥补过去的事情。”
我神色冷冷,没有回话他。
“你又骗我,又骗我一回。”我一指那院门,气上心头,“你给我滚出去──”
“祁烟,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这样。”他赖着没走,“你如今没有灵力,我若走了……”
“我没灵力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我叫你害得碎过道心,根基不稳,又怎会落到一个坠崖就经脉尽断的境地。”
我咬牙切齿,气血攻心,扶着门槛好容易才站稳又骂了句,“你还提……”
他脸色煞白,人已在剧烈的情绪控制下颤抖起来,一刻不停地道歉。
然而,却是我先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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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醒时就已到了院内。
先前砸碎的物件此刻都被一一复原,摆回了它们原本的位置。
记忆之中本该落了尘的室内一尘不染,还晕着淡淡药香。
若非眼下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几乎就要让人怀疑,时间是不倒回了数年以前。
我侧目,看见了床边趴着的申时衍。
起先我还纳闷以申时衍的如此修为,怎么还需要靠入眠来休憩调息。
直到我察觉体内那一瓣并不属于我的道心。
那被刻意分成片片的道心护在我那因经脉寸断而枯竭而第二回碎开的道心上面。
暂且代替着它,向我四肢百骸输送灵力,温补滋养,修复着我周身经脉。
我猛一下坐起身,心绪难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牵动的被褥也惊醒申时衍。
“你醒了。”他睁眼,从还未转醒的迷蒙中看着我,“可有……觉得好些。”
我开门见山地说:“我不要你这样的弥补。我不要你的道心,也不要你的灵力。非要说的话,眼下我只想你离我远一些。”
申时衍的长睫颤了颤。
而后,他决绝答:“不。”
分明是极其冷硬的字,可他的语气却带着几分哽咽。
瞬间湿润的睫毛抖动着,滚下来两颗浑圆的,晶莹剔透的泪珠。
我只说了三句话,便又没了开口的机会。
心烦得狠。
“把你的道心和灵力取回去,我不要。”我说完这一句,一歪头,重新躺了回去。
背对着他,再不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只是想把这些还给你,还你完好无损的道心和灵力。”申时衍带着哭腔,说话的声音却很平稳。
他深吸口气,似乎压了压眼泪,又道:“祁烟,求你,别拒绝我。让我补偿你一点……若你不喜欢这样,我就再换个方式,行不行?”
我沉默了有一会。
那些时间我都在思考我这副残破不堪的身躯到底还有几成恢复得可能性。
思考到底要不要接受申时衍的这一番好意。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以申时衍如今的修为助力,我恢复的时间,起码能比自己用功少上一半的时间。
重逢之后,他的态度向来很诚恳。
只是我生理性排斥与他相关的事物而已。
于是我翻了个面,又坐起来,问:“什么方式?”
见我终于又肯说话,申时衍便如同攥紧根浮木,赶忙答:“什么方式都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有三年内能恢复的方式吧?”我虽不抱希望,仍问。
申时衍僵了僵,垂眸又落下来两滴清泪,答了个“有”。
我便继续说了下去。
“不算回宗门后再思过崖上的经历。只在这院里,当初我等你三年。如今,你就还我三年,再还我一身灵力,和一颗完好的道心。”
我没问他行不行。
我想他会答应。
也果然,他面色虽是纠结,却终究头一点。
没有拒绝。
我自然而然,开口道:“把你的东西都先取回去。”
申时衍默然,只是伸手,起咒,掐诀,带起灵力。
这些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从我体内抽离,并没什么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申时衍显然并非如此。
我看着他转过神去,背对着我。
将那灵力裹挟着的道心重新融入身体,却仿佛硬塞进去一般。
激得他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发颤。
但他始终一言不发,也没叫疼。
我只听见了他齿间发出的“喀嚓”声响,极轻极轻。
而后他抬手,在脸上按了按。
许是为了擦泪。
等他再转过身来,果然已止住眼泪。
脸上没半点痕迹。
只是脸色苍白,额间汗湿一片,如同刚经过什么严刑拷打般憔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立时开口。
待他换了小会,我才问:“你方才说的是哪个法子?”
申时衍的表情怔了怔,似是诧异。
他不答反问:“你……不知?”
我摇头,一时不明白他为何卖这么一道关子。
却还是耐着性子应了。
申时衍却又沉默下去,指尖无意识绞住被褥一角的位置,将那处可怜的布片掐出一圈褶子。
“我是坤势,祁烟。”他垂下头,眉心的红正落在我视线中点。
他这话说得好莫名其妙,我起先不懂,便索性没接,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他便又长久地沉默下去。
许久,我才又听见他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以为……你知道……所有法子之中,唯采补之术恢复最快,能赶在三年期限内,让你恢复完全。”
我如遭雷击,脑中一阵嗡鸣。
回过神来,我斩钉截铁拒绝:“不行,再换。”
“只有这个法子。”申时衍低垂着头,叫我一时间竟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但我猜那其中总归没有不悦。
于是我道:“是当真没有别的法子,还是你私心如此?”
“当真没有别的法子。”
申时衍松开攥紧的被角,微偏过头,露出小半截白净的脖颈,像是蛊惑。
“我供你采补,事半功倍。难道你……不想早一些恢复,回宗门去见师尊吗?”
他的言辞极为恳切,话语之中没带什么羞耻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仿佛即便是这样旖旎的事情,在他眼里,也能是公事公办,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我无端恼了,又一指房门,赶他出去。
他直起身,站在我面前,却不是向外走。
而是一手按在繁杂的腰带上面,明晃晃暗示。
“祁烟,我是个坤势。我没有过旁人,很干净。”他的指尖在抖,唇瓣也在抖,“我供你采补,兴许都不必三年。”
像是个技术实在拙劣的地摊销售。
“不要。”我深吸口气,“你出去。”
“为什么?”他问,低声下气,仍不死心。
那可有太多太多的原因。我想。
但话到嘴边,我却竟不知该说哪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思虑良久,我只是道:“我不喜欢你,所以不愿意。”
这一句话很短,却着实伤人。
申时衍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他最后说。
然后落荒而逃。
而我坐在床上,定定看着他背影。
踉踉跄跄,由近及远,直到脱力般扶着门框,几乎是跌出门去。
再看不见一点。
我收回视线,喘了口气,一低头,却看见这被褥上星星点点的泪湿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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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那日之后,申时衍至少要颓丧个几日。
然而他却异乎寻常地平静。
第二日,他再到我床前时,我嗅到了他身上带着露水气味的桃花香。
那样浓郁。
我不知他昨夜去了哪里。
许是歇在桃林。
总之……他彻夜未归。
我还当他已离开这处,回了云衍宗去。
他走近,跪坐在床前,脸色格外苍白。
“祁烟。”申时衍终于开口,却自始自终低着头,没有同我的视线相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嗯”了一声,语气平平,也算是回应。
申时衍便开口:“还有一个办法,但要五年。”
我答:“说来听听。”
他头一点,说了下去。
“我可炼一项法器,再将这处位置里的所有物件都融入灵力。届时,你将认了主的法器绑在这处地界,便能在日常生活里吸收灵力,修复经脉。”
“只是如此?这样简单?”不过一日他便又能提出如此合我心意的方式,我有些难以置信。
但申时衍此时低垂着头,我并看不清他神情。
也无法从他那平静如水的语气之中寻到半点端倪。
他点头应是,我便也没细问。
而他竟也难得地连半句寒暄纠缠也没,就这么起身,便说准备去了。
是先前我一直想要的,恰到好处的疏远距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木然躺了一会,没觉得得这有什么不好。
一歪头,本打算继续睡,却忽然脑中“嗡”一下冒出个惊天问题。
这荒山野岭的破地儿,申时衍拿什么材料炼化法器?
我坐起身,正要下床,却只见一道道淡蓝色的灵力从室外飞入,轻絮一般飘摇,融进这室内各个物件。
望着那细细密密的蓝色光点,我眼底惊艳,心中却莫名在想。
原来这屋内竟有那么多样的物件……吗?
我便又静坐片刻,只等那些光点悉数没入各处,才站起来,向外走去。
而外面却是更纷乱的一片。
数不清的、萤虫似的光点汇聚成片,向院外更远的地方散去。
没入了,一望无际的漫山桃林。
那情景太过震撼人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仰头呆看许久,才想起来寻着那灵力流去看申时衍的痕迹。
此刻他阖眸侧对着我,半跪在院内那干涸的药池边缘,倚着死去多年的枯桃枝。
背上冲出的灵力细碎,像是生出了一双破碎羽翼。
我于是没有开口,只是坐下去,静静在那里看了许久。
涌向院内的灵力流早已停歇。
可往这片桃林输送的流注却仍汹涌不停。
那实在是极漫长极漫长的一段时间。
凭直觉,我想有几个时辰那么久,那些灵力流才变得稀疏。
我抖了抖发麻的脚,看向申时衍。
他终于又睁了眼,眼神却不似先前那般清明。
涣散的瞳孔半天也没重新聚焦,而他的视线,也并未落到我这里半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僵了僵,没料到选这法子的后果会是这样。
“申时衍。”我叫他。
因为赌气,我已有许久没这样叫过他名字。
然而他听见声音,周身颤了颤,反应却很是迟钝。
半晌,才扶着枯树干勉强站起身,又跌坐下去。
极为狼狈地,再起,再跌。
然后连起身的力气都不剩半点。
再后来,就根本没站起身来。
如此情形,又在此地,就让我无端想起当年。
我捡回他的当年。
于是我下意识想上前扶他一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走出两步,却又停住了脚步。
我不想重蹈覆辙,再走一遍当年的路。
因而,这次我改了主意,只是站在那里。
申时衍大概也猜到我的心思,于是他又闭起了眼,将头靠在粗糙树干上,静静调息。
“怎么了,祁烟?”许久,他开口,出声虚弱,却难掩其中焦急。
见他恢复,我便问:“此处什么也没有,你如何炼化法器?”
申时衍没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有办法。”
没得自己想要的答案,我讨了个没趣,便又不太想搭理他。
于是扭头就要走。
却没想申时衍又在此时开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问:“若我现在重新补你一回当年的那些讯息,你会不会少讨厌我一点?”
这问题实在荒唐可笑。
我问:“我现在要当年的讯息有什么意义?是能解开心结,还是能补回破碎的道心?”
申时衍被我的反问打得哑口无言。
他沉寂片刻,却竟还没放弃,只是又道:“我当真写了很多,不止是有关离开的讯息,还有后来我没去见你……”
“很多?一封一百封,还是一千封?然后呢,一封也没有给我?”我冷着脸,并不想谈这个话题。
但申时衍总在这种时候不依不饶地缠上来,千篇一律地辩解。
他细说着那些信里的内容。
很清晰,很详细,很真实。
我却只觉得拙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