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公子,妈妈请您去一趟。”
来人是鸨母身边的丫头春兰,听到这个称呼,水碧有些许恍惚,到底是跟了贵人水涨船高,往日里春兰仗着鸨母宠爱趾高气昂,何时用过这样毕恭毕敬的态度。
“我知道了,你去外面等着吧。”
水碧隔着衣袖按住了春兰要帮忙为他更衣的手腕,待她出去关上门,才从薄被里露出半截赤裸裸白生生的身子,勾起挂架上的外衣随意往身上一披,想了想又扯下了挂架上的腰带,仔仔细细把外衣拢了,紧紧遮住鱼跃最喜欢的部位,只露出个脖子,才满意用腰带系了外衣。
阁里的衣物轻薄易脱取,像他这样年老色衰的公子除了肉体更是没几分吸引力,没人会愿意关注一个老倌儿的灵魂,会点他的客人,都是想爽一爽而已。这幅身体自然是谁都能看得,至于丫头小厮,更是百无禁忌,来见鱼跃的那天他的身子就是春兰和另外的一个丫头萤兰帮着洗刷的。
他并不喜欢这种不必要的暴露,既然如今有了贵客庇护,自然尽量避免在外人面前袒胸露乳,他的胸膛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贵客用嘴对他烙下的爱的印记,他不是很想分享给别人看。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喜不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又是一回事,他早就通透了。
“水碧啊,如今萤兰命悬一线,你便发发善心,和你房里那位说说,让她出手救救我的萤兰吧。”鸨母今年起码也有六十岁,就这么在水碧面前哭的老泪纵横,床上的萤兰面无血色,有进气无出气,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鸨母狠了一辈子,训诫了多少被卖入阁中的良家妇女,这个笙歌艳舞的盼春阁里也不知装了多少具无辜女子的魂灵。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老女人,她少年时也是受害者,到了中年成为加害者,到了老年竟然母性大发,从水边捡回来一对双胎,把她们当做亲生女儿抚养长大,每日带在身边,不必和其他姑娘公子一样接客。这两个孩子,就是春兰和萤兰。
萤兰身体在某一日急转直下,药石无医,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鸨母无奈之际,想起了水碧的那位贵客。那位毕竟是为县太爷母亲诊治过的大夫,医术定然了得,可这样的大夫心高气傲,死活不愿接青楼的单。她如今住在水碧那儿,听说二人处的如同新婚夫妻一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正是浓情蜜意之时,那么水碧的话她或许能听进去两句。
“当初水杏的情况……你也明白,都是没有办法,就算你怨恨妈妈,妈妈都认了,可萤兰她,她还是个孩子,妈妈求你,救救萤兰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萤兰今年十六岁,确实还是个孩子。水碧冷哼,唇角的嘲讽根本压不下去:“妈妈忘了,你们费尽心机把我送上镜王爷的床时,我也才十六岁。”
“水碧啊,实在是,我去求了贵人,可她说了她不给青楼之人看病,我才想你去……”
“妈妈未免太高看我了,我是个什么东西,也不过是青楼的倌儿罢了,凭什么觉得贵人就会听我的。她才是大夫,治不治是她的事情,把我叫到这里算什么意思,趁贵人不在,为我设鸿门宴,好话不听就来硬的?”
言毕,一头撞在了床檐上,当即撞出了个血窟窿,额角淌着鲜血坐在地上,指着门外站着的四个跃跃欲试的壮汉哈哈大笑:“大不了我便陪着萤兰上路,尸体是没法威胁人的,同样的招数你们还想再用一遍吗?恶心,肮脏,痴心妄想!”
一阵兵荒马乱,哭的,叫的,骂的,到底是脑袋在流血,水碧耳朵里嗡嗡直响,一时之间失去知觉,昏沉沉合上眼。朦胧间,好像又看见了母亲,水杏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半开玩笑地和他说:“水碧,早知道你会这样,为了我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我还不如早点死了,尸体是威胁不了任何人的。”
整整二十年了,他从没梦见过水杏,可今天又见到了,大概是他也要走了吧。传说人在快要死的时候,逝去的亲人就会来带他一起离开,若是孤魂野鬼,便只能由鬼使带去阴曹地府。真好,他并不是孤魂野鬼,有母亲来带他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