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易水寒》
开元十六年的长安城,春意正浓。七岁的李泌站在大明宫外,小手紧攥着一卷《春秋》,眼睛却不住地往宫门内张望。他身着青布衣衫,虽不华贵却整洁得体,衬得那张稚嫩的小脸愈发清秀。
"小郎君莫怕,"领路的内侍弯下腰,笑眯眯地说,"圣人最是喜爱聪慧的孩子。"
李泌仰起脸,眼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沉稳:"我不怕。只是不知圣人为何要召见我一个孩童。"
内侍笑而不答,牵着他的手穿过重重宫门。李泌目不斜视,却在心中默记着路径——左转过了含元殿,右转绕过太液池,这皇宫的布局竟与他读过的《两京记》分毫不差。
终于,他们在一座精巧的亭子前停下。亭中坐着一位身着黄袍的中年男子,正与一位白须老者对弈。李泌知道,那便是当今天子玄宗皇帝。
"陛下,神童李泌带到。"内侍恭敬地禀报。
玄宗抬起头,目光如炬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不及他案桌高的孩子:"听说你能背诵《春秋》全文?"
"回陛下,小子不敢说能背全文,但通读过三遍。"李泌不卑不亢地回答。
玄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指了指棋盘:"可懂此道?"
李泌点头:"略知一二。"
"来,与朕下一局。"玄宗饶有兴趣地让出位置。
李泌踮起脚尖,认真审视棋局。白须老者的黑子已呈败势,但他不慌不忙,执白落下一子。玄宗眉毛一挑,随即应了一手。两人你来我往,竟下了半个时辰。
最终,玄宗抚掌大笑:"妙哉!七岁孩童竟能下出如此棋局!张说,你看此子如何?"
那白须老者——当朝宰相张说捋须笑道:"此子聪慧非常,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玄宗满意地点头:"李泌,可愿入宫与诸皇子一同读书?"
李泌退后一步,郑重行礼:"小子愿为陛下效力,但请允许我每日归家侍奉母亲。"
就这样,年幼的李泌以"神童"之名出入宫禁,与太子李亨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的他还不明白,这段缘分将如何影响他的一生。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起兵反唐,烽火席卷中原。四十三岁的李泌已在嵩山隐居多年,每日与道经为伴,不问世事。
这日清晨,他正在草庐前煮茶,忽听山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在侍卫簇拥下出现在山径上。李泌手中的茶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来人竟是太子李亨,如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山人李泌,参见殿下。"李泌深深一揖。
李亨快步上前扶起他:"先生不必多礼!如今国难当头,亨特来请先生出山相助!"
李泌看着这位昔日同窗,发现他眼角已爬上细纹,鬓边也有了白发。战乱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子憔悴了许多。
"殿下,贫道闲云野鹤,恐怕..."
不等他说完,李亨突然双膝跪地:"先生!当年父皇曾言'此子必成大器',如今大唐危在旦夕,先生忍心坐视不理吗?"
山风呜咽,卷起李亨的衣袍。李泌望着远处烽烟,想起长安城中那些熟悉的街巷,太液池边的垂柳,还有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百姓。
他长叹一声,扶起李亨:"殿下请起。山人愿效犬马之劳。"
至德元年,李亨在灵武即位,是为肃宗。李泌以白衣身份参与军国大事,日夜筹划平叛方略。
这日深夜,军帐中烛火摇曳。李泌指着地图对肃宗说:"陛下,如今叛军虽占据两京,但内部已有分裂之象。臣建议令郭子仪出河东,李光弼出河北,形成夹击之势..."
肃宗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突然,帐外传来喧哗声。
"朕不是说任何人不得打扰吗?"肃宗不悦地皱眉。
帐帘掀开,宦官李辅国满脸堆笑地走进来:"陛下恕罪,有紧急军情。"
李辅国瞥了眼李泌,眼中闪过一丝嫉恨。自从这个"山人"来了之后,皇帝对他这个心腹的倚重明显减少了。
肃宗看完军报,脸色稍霁:"还好,只是小股叛军袭扰。"他转向李泌,"先生继续。"
李辅国却插话道:"陛下,朝中大臣们都在议论,说军国大事不应由一介布衣参与..."
"住口!"肃宗罕见地动了怒,"李先生之才,岂是尔等能及?退下!"
李辅国悻悻退出,却在心中记下了这一笔。
李泌恍若未觉,继续分析战局:"安庆绪弑父自立,叛军内部分崩离析。此时正该一鼓作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泌的谋划一一实现。唐军节节胜利,眼看两京收复在即。
一日,肃宗设宴犒赏众将。酒过三巡,肃宗拉着李泌的手说:"先生之功,朕铭记于心。待平定叛乱,朕必拜先生为相!"
帐中众臣面面相觑。李辅国脸色阴沉,手中的酒杯几乎要捏碎。
李泌却淡然一笑:"陛下厚爱,山人愧不敢当。我本山野之人,只愿为陛下分忧解难,不求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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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不以为然:"先生大才,岂能埋没?不如还俗为官,也好名正言顺参与朝政。"
李泌摇头:"山人志在修道,若陛下垂怜,待天下太平后,允我归隐山林便是。"
宴会散去后,李辅国趁机进言:"陛下,李泌此人恃才傲物,不尊朝廷法度。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
肃宗皱眉:"先生忠心耿耿,卿勿复多言。"
然而,种子已经种下。随着战事推进,李泌的许多建议开始被束之高阁。李辅国一派逐渐得势,不断排挤这位"山人"。
乾元元年,唐军终于收复长安。入城那日,百姓夹道欢呼。李泌却独自站在城楼上,望着满目疮痍的故都,心中百感交集。
"先生为何独自在此?"肃宗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李泌转身行礼:"陛下,长安虽复,但战乱未平。山人有一策..."
肃宗摆摆手打断他:"先生连日操劳,该休息了。朝中事务,自有大臣们处理。"
李泌心中一沉,明白自己已被边缘化。当晚,他写下辞呈,准备次日面圣后便离开。
然而,命运似乎还想给他一次机会。就在他收拾行囊时,侍从来报:"先生,广平王殿下求见。"
广平王李俶——肃宗的长子,未来的代宗皇帝匆匆走入,脸上带着焦急:"先生要走?"
李泌点头:"殿下,山人使命已了。"
李俶年轻的面庞上写满忧虑:"如今父皇宠信李辅国,朝政日非。先生若去,天下苍生何依?"
李泌看着这位自己从小教导的皇子,想起他父亲当年在嵩山上恳求自己的模样。他轻叹一声:"殿下,山人有一言相告——为君者当以天下为重,亲贤臣,远小人。他日殿下登基,望牢记此言。"
李俶眼中含泪:"先生教诲,俶铭记于心。但请先生再留一段时日..."
李泌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我整理的治国方略,殿下可暗中研读。至于山人...缘分已尽。"
次日黎明,李泌悄然离开长安。他骑着毛驴,背着简单的行囊,一如当年入山时的模样。城门口,一队禁军突然拦住去路。
"李先生,陛下有旨,请您回宫一叙。"为首的将领拱手道。
李泌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李辅国的计谋。他淡然一笑:"请将军回禀陛下,山人年老体衰,不堪驱驰。待他日天下太平,再来拜见。"
说完,他轻拍驴背,竟从禁军缝隙中穿过。将领欲追,却发现李泌的身影已消失在晨雾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泌再次回到嵩山,每日诵经打坐,看似不问世事。但他的心却始终牵挂着山外的烽火。偶尔有故人来访,他便详细询问战况,然后长叹不语。
宝应元年,肃宗病逝的消息传来。李泌独自在山巅坐了一夜,望着长安方向,泪湿衣襟。
"先生为何悲伤?"小道童不解地问。
李泌轻抚童子的头:"故人已逝,壮志未酬。"
不久后,新即位的代宗李俶派人上山,恳请李泌再次出山。这一次,李泌没有拒绝。
重回长安的李泌发现,朝廷已非昔日模样。李辅国虽已被诛,但藩镇割据、吐蕃入侵,大唐江山风雨飘摇。
紫宸殿中,代宗向李泌深深一揖:"先生,如今吐蕃兵临城下,朝中无人能解此危。请先生教我。"
年近六旬的李泌看着这位自己一手教导的皇帝,沉声道:"陛下勿忧。山人有一计,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详细分析了吐蕃内部矛盾,建议联合回纥牵制吐蕃。同时,对割据的藩镇采取分化瓦解之策。
代宗大喜:"先生真乃朕之子房也!"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李泌运筹帷幄,帮助代宗解决了吐蕃威胁,平定了多个藩镇叛乱。但他始终坚持不任实职,以"山人"身份参与朝政。
贞元三年,德宗李适继位,再三恳请李泌出任宰相。这一次,年近七旬的李泌终于接受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就任前夕,李泌独自在庭院中吟诵。侍从不解其意,只见老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担任宰相期间,李泌整顿吏治,减轻赋税,选拔贤才,使动荡多年的唐王朝重现生机。然而,他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贞元五年春,李泌病重。德宗亲临府邸探望,见他瘦骨嶙峋,不禁落泪:"先生为大唐操劳一生,朕心甚痛。"
李泌虚弱地微笑:"陛下,人生七十古来稀。山人已无遗憾..."
临终前,他让侍从扶他到窗前,望着远处的终南山,喃喃道:"昔年荆轲刺秦,临行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我这一生,何尝不是如此..."
话音未落,一代奇才溘然长逝,享年六十八岁。德宗辍朝三日,追赠太子太傅,谥号"文贞"。
李泌一生三起三落,始终以天下为己任。他如荆轲般义无反顾,却比荆轲多了几分智慧与从容。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留下的是千古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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