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李家屯，水比磨水沟村还要浑三分。
徐东心中暗忖。
他径直走向村大队部。
大队部书记是个五十出头，面色黝黑，眼珠子却滴溜乱转的汉子，姓李，叫李富贵。
见到徐东，李富贵倒是满面春风，很是客气。
“哎呀，是徐站长吧？早就听说您要来，快请进，快请进！”
他麻利地给徐东倒了碗水，又张罗着让人去收拾村里一间空置的屋子给徐东住。
徐东抿了口水，开门见山
“李书记，我这次来，是为了火车站那件案子。想必你也听说了，站长和文书小李，都……遇害了。”
李富贵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叹了口气
“听说了，听说了。真是造孽啊！好端端的两个人，说没就没了。徐站长您放心，我们李家屯一定全力配合调查！”
“那就好。”
徐东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只是我刚进村，感觉乡亲们对我这个外来人，似乎不怎么欢迎啊？”
李富贵干笑两声，搓着手。
“徐站长您别介意。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老百姓们都胆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平时除了赶集，连镇上都少去。这突然来了个生面孔，还是……还是官面上的人，他们心里头害怕，也是正常的。”他压低了声音，“尤其是前阵子，磨水沟那边抓了不少人，咱们这儿也有几个沾亲带故的，心里头……犯嘀咕。”
原来如此，是怕我来清算他们。
徐东了然。
当晚，徐东被安排在村西头一间靠近打谷场的空屋子里。
屋子还算干净，就是有些年头了，窗户纸都泛黄发脆。
夜凉如水，徐东刚吹灯躺下，就听见外面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起初他没在意，以为是老鼠或者夜猫。
可没过多久，窗户纸上便影影绰绰映出几个人影，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传来，像是女人的哭泣，又像是野兽的低嚎，阴森森的，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瘆人。
哼，装神弄鬼，倒是有点新意。
徐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屏息凝神，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呜咽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咔咔”的轻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窗棂。
“呜呜呜……还我命来……”
一个尖细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刻意颤抖。
徐东眼中精光一闪。
世上本无鬼，庸人自扰之！
他猛地从炕上坐起，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动作快如狸猫，一脚踹开有些松动的房门！
“啊！”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月光下，只见几个瘦小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想跑。
徐东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跑在最后的一个，那小子头上还顶着块破白布，手里拿着个拨浪鼓。
“小兔崽子，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吓唬人？”
徐东拎着那孩子的后脖领，故意冷冷的声音逗小孩。
那孩子也就十岁左右，吓得浑身发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让我来的……”
不一会儿，几个提着马灯的黑影匆匆赶来，正是这孩子的爹娘和几个村民。
“哎呀，徐站长，误会，都是误会！”
一个中年汉子连连作揖，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孩子不懂事，瞎胡闹，我们没管住，给您添麻烦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着，便从徐东手里接过孩子，作势要打。
徐东摆了摆手。
“行了，孩子还小，不懂事。下不为例。”
他心里清楚，这多半是村里人指使的，想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
徐东开始正式走访调查。然而，他所到之处，家家户户铁将军把门，任凭他怎么敲，里面都毫无动静。
偶尔隔着门缝窗隙，能感觉到里面有人，却都装作没听见。
好嘛，这是给我来个集体沉默啊！
徐东心中冷哼一声，站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朗声开口，声音传出老远。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火车站死了人，案子一天不破，凶手就一天逍遥法外！难道你们就不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村里的人？还是说，你们李家屯的人，就乐意窝藏凶犯，跟杀人凶手同流合污？！”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寂静的村庄上空回荡。
然而，除了几声狗叫，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家家户户的门窗依旧紧闭，仿佛整个村子都变成了空城。
那些躲在暗处的村民，一个个缩着脖子，怂得像鹌鹑。
徐东碰了一鼻子灰，肚子也饿了。
他来到村里的集体食堂，想打份饭。
打饭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看到徐东，脸上的横肉一抖，把饭勺往饭桶里一插，没好气地嚷嚷。
“没饭了！今天的饭做少了，不够！”
“不够？”徐东目光一寒，盯着她。
“我瞅着这桶里还满满当当的呢。怎么，你们李家屯的食堂，不给外村人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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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女梗着脖子。
“我们这是集体食堂，只供本村社员！你又不是我们李家屯的人，凭什么吃我们的饭？”
嘿，还跟我来这套！
徐东心中一股火气上涌。
他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一把夺过那妇女手中的饭勺，对着她那张肥脸晃了晃，然后狠狠往饭桶里一舀，满满一大碗高粱米饭，还加了两大勺熬白菜。
他端着碗，就在食堂门口的石墩上坐下，稀里哗啦吃得津津有味。
那打饭妇女气得脸红脖子粗，想上来抢，可见徐东那副狠劲儿，又有些发怵，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徐东吃完，把碗往旁边一放，抹了把嘴，看着那妇女，又扫了一眼周围偷偷摸摸探头探脑的几个村民，嗤笑一声。
“看来你们这些人，就是欠收拾！不给点颜色看看，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吃饱了饭，徐东又去了村里的供销社，想买点烟和火柴。
供销社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营业员，梳着两条大辫子，怯生生的。
见徐东进来，她明显有些紧张。
“同志，来盒‘大生产’，两盒火柴。”
徐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
女营业员哆哆嗦嗦地从柜台里拿出烟和火柴，小声报了个价格。
徐东眉头一皱。
“多少？我没听清。”
女营业员声音更小了，带着哭腔。
“一……一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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